他說,那時候,天剛蒙蒙亮,他就得從熱乎的被窩裡爬出來,穿着厚實的棉襖棉褲,背着那有些破舊的書包,踩着嘎吱嘎吱響的雪地,往學校趕.
學校的教室那個時候還是一排土坯房,窗戶上的玻璃有的都裂了縫,冬天一到,教室裡得生起爐子,他總是搶着去幫忙搬柴火,弄得臉上手上都是黑灰.
他說上課的時候,他眼睛瞪得溜圓,盯着黑闆,耳朵豎得直直的,就怕漏聽了老師講的一個字,但是就是聽不進去,态度到位,但是沒辦法.
那時候的本子都是正反面都寫滿字,鉛筆用到短得握不住了,還舍不得扔.
是的,那個時候我剛出生,後來我就和這個勤儉節約的漢子結了婚.
今天他早早地起了床,穿上那件厚實的新買的棉襖.
“媳婦兒,别睡了,集市一會賣完了”
我伸個懶腰,也起了床.
在這冰天雪地的東北,汽車停在院子裡,像個被凍僵的巨獸,大軍軍試着打火,可車子卻毫無反應.
我一上車,就被車裡的寒冷凍得直打哆嗦,牙齒都忍不住“咯咯”作響,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
他扭頭看向我
“媳婦兒,這車子一時半會兒怕是打不着火了,你先回屋去,屋裡暖和,等弄好了我叫你”
或許是實在沒法.
他搓着凍得通紅的雙手,急匆匆地跑到鄰居大哥家門前.
“大哥,在家不?”
不一會兒,門開了,鄰居大哥探出頭來
“咋啦,老弟?”
“哥,我那車打不着火了,想跟您借下車使使,行不?”
鄰居大哥爽快地一揮手.
拍了拍大軍的肩膀.
“咱鄰裡鄰居的,别這麼客氣!”
大軍走到院子裡那輛老舊的拖拉機旁,叫我出來.
“這坐着多冷呀!”
“那也比走路強啊,我一會兒回來燒壺水澆澆.”
用力地轉動着那有些生鏽的鑰匙,拖拉機發出“突突突”的轟鳴聲,排氣管冒出一股黑煙.
媳婦兒小心翼翼地爬上了車,坐在男人身邊,男人緊緊握住方向盤,腳踩油門,拖拉機緩緩地駛出了院子.
風吹得我的臉頰通紅,圍巾和口罩抵擋不了這風寒.
拖拉機颠簸着,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
他家有個地窖.
入口狹窄而幽暗,陡峭的台階,粗糙的泥土堆砌而成的牆,上面布滿了水珠,偶爾還能看到幾縷青苔.
光線昏暗,隻有一盞昏黃的燈泡散發着微弱的光芒,地面是夯實的土地,有些地方還略顯潮濕,踩上去松松軟軟.
四周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壇壇罐罐,裝滿了腌制的蔬菜和水果,角落裡堆着一捆捆的大蔥和土豆,散發着泥土的氣息,木制的頂棚上挂着幹辣椒和玉米棒子.
那壇放了很多年的老酒,靜靜地立在那裡.
一層薄薄的灰塵輕輕地覆蓋着,釉色不再鮮亮的壇身,透着暗淡的光澤.
揭開壇口的封布,裡面深沉的琥珀色,用勺子輕輕舀起,酒液黏稠而厚重,緩緩地沿着勺子邊緣流下.
回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