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家裡有三間卧室,最小的那間被父女倆當成了雜物間。
即便把這間收拾出來,那還少一間。但很快我意識到自己犯蠢了,楊阿姨肯定是要跟老孟一間的,賀舟睡那個小卧室便好。
夠用。
我該明白的,自己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楊阿姨和賀舟搬過來是在高考結束後的第三天。
老孟開車幫他們搬行李,我在一塊去幫忙和眼不見為淨之間懦弱地選擇了後者。我借口和朋友約好了逛街,一大早便出了門。
我和趙嘉卉去做了美甲,喝了奶茶,試到了一條趙嘉卉說我上身後很漂亮的裙子,但我怎麼看都覺得一般般,沒有購買的欲望。
一整天都沒遇到敗壞心情的事情,但必須承認,不論我表現得多愉快滿足,内心始終都不在狀态。
隔一會兒就要掏出手機看一眼,老孟一條消息都沒給自己發。
其實這是我和老孟的常态,老媽剛離開那陣,老孟管我管得特别嚴,但因為不得要領,所以每每都在幫倒忙。我心情本來就差,被老孟唠叨,總控制不住地跟他吵架。
我去逛街時,他不準動不動就查崗。這是我為自己争取來的自由。
近些年這個習慣一直保留下來。
怪我自己太擰巴,鑽牛角尖,如今竟然把這個約定俗成的習慣拿出來做文章。
趙嘉卉心大,沒察覺我的遊離,自顧自地從過幾天的班級聚餐,說到誰誰誰跟齊誠垣告白了,誰誰誰和齊誠垣考同一所大學。
我終于被調動起些興趣,追問:“他答應了嗎?”
“沒有。”趙嘉卉一攤手,慢悠悠地感慨道,“齊誠垣連校花都拒絕,我真懷疑他不會喜歡什麼人。不怪我腐眼看人基,我真覺得他跟賀舟不對勁。”
“……”
話題繞到這裡,我又一次按亮了手機屏幕,依舊沒有老孟的消息。
我是在傍晚收到老孟消息的,當時正跟趙嘉卉商量晚飯吃哪家店,發現老孟發消息,我急切地點開,看到他說楊阿姨打算晚上下廚,大家一起吃頓飯,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我飛快地鎖掉手機屏幕,趙嘉卉注意到我的動作,茫然:“出什麼事了?”
“沒。”我沉默一瞬,再次開口,“我可能沒辦法跟你一塊吃飯了,我爸催我回家了。”
趙嘉卉無所謂,哦了聲,很快接受:“好吧,那我也回家吃算了,正好不知道吃什麼。”
我心裡很是愧疚,畢竟半個小時前,趙嘉卉母親給她打電話喊她回家吃飯時,她拒絕了。
我覺得雖然我掩飾得很好,但趙嘉卉還是看出我的不在狀态,并且盡量陪着我調動我的積極性。
我為自己沒辦法向她坦白和傾訴感到抱歉。
這個時間的街道正值晚高峰,我到家時飯菜已經擺了滿桌。
“說是到家了,我到門口迎一下。”
我進門時,正聽到老孟說這句話。
聽到門口的動靜,幾個人循聲望過來。老孟:“回來了,快洗手吃飯。”
我應了聲,換好鞋子,提着兩個袋子先往裡面走。
對上賀舟的眼神,我從中解讀出了他對我的誤解。弄得好像是我故意遲到給他們下馬威似的。
“小知回來了。”楊韻端着一碗熱湯從廚房出來,老孟有眼力勁兒地第一時間上前接過來,同時低聲道:“不是說放着我端嗎,别燙到了。”
我等楊韻小聲回完“沒事”,才開口喊:“楊阿姨。”
我喊得别扭,楊阿姨卻應得痛快,溫柔而親切地細數今天做的飯菜。都是我喜歡吃的。
我面上不顯,但心裡是有些動容的,餘光看着老孟穩穩地把湯碗放到桌上,手指被燙得厲害,摸了摸耳垂緩解。
我知道,為了不讓老孟夾在中間難受,我隻能盡快适應楊阿姨的存在。
好在我有所準備,我沖楊韻笑了下,說:“這是我今天逛街給你選擇的絲巾,希望你喜歡。”
楊韻受寵若驚,和老孟對視了一眼,老孟也很詫異,但驚喜之餘還有對我的驕傲。
在楊韻的道謝後,我把另一個紙袋遞給賀舟。
賀舟挑了挑眉,不理解什麼意思。
我避開兩個大人的視線,丢給他一個“愛要不要”的眼神,直接把袋子塞他懷裡。
聽到這邊的聲音,兩個大人循聲望過來。老孟笑吟吟地率先開口:“這是給小周的禮物嗎?是什麼?你看你還不好意思起來,平時不是臉皮挺厚的嗎?”
我言簡意赅地回了句:“一支鋼筆。”
老孟翹首以待,滿眼期待地望着我,問:“大家都有禮物了,沒給老爸買嗎?”
聽到老孟插科打诨的玩笑語調,我适才放松些,說:“你翻翻手機,應該收到了賬單信息,我刷你的卡買的。”
“這麼快就不愛老爸了。”老孟佯裝傷心。
楊韻被逗笑,賀舟則沉默地把視線從禮品袋移到我臉上,氛圍還算融洽。
我避開衆人去洗手,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開始思考,自己表現得是不是太冷淡了,怎麼忘記剛剛有沒有笑了?老孟說我害羞,我怎麼可能對着賀舟害羞呢,他一定是看錯了。
關掉水龍頭,我突就想通了,冷淡就冷淡吧,表現得太熱情說不定會被賀舟嘲笑,以及讓楊阿姨誤解我已經接受了她似的。這樣的話,局面會變得更糟糕,而我勢必更加掙紮。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接下來的這頓飯我吃得輕松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