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麥是個看上去就很溫柔的女生,她的長發垂在腰間,兩隻手搭在書本上,十分溫和地沖新同事點了點頭。
“這…”
“孟逐。”離陸綏最近的男人不打算讓司泉代為介紹,他站起身,主動和新人握手,“我是書局的文創設計師,也會一些傳統手藝,你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多交流交流。”
“你好小陸,我是夏秋,負責人力招聘。咱倆就不用多介紹了。”
孟逐話音剛落,陸綏的面試官緊接着就用一句話介紹了自己。夏秋一看就是那種工作能力很強的女人,她語速很快,一身白西裝更是精英感十足。
“小陸,你的工作主要是負責信件收發和新書分類整理,人多的時候可能也需要幫忙去搖個咖啡。”司泉從桌子旁的書架上抽出一張地圖,“一樓是咖啡店,二樓到四樓都是書店,五樓是餐吧;上午十點上班,下午六點下班,夜班雙薪,有五險,還有其他問題嗎?”
陸綏搖搖頭,有種撿了個超級大便宜的幸運感。很快,他又想起什麼,問,“咱這兒房租挺貴吧,有沒有銷售額的要求?”
“房租?這是我的房産,沒有銷售額要求。”司泉老頭拍拍胸脯,一臉得意,“你們住的員工宿舍也是我的房産,不用擔心房租。”
“那大家就可以回了,今天晚上大江帶你值班,有什麼問題都能問他。”老頭把地圖塞回書架,又轉過頭說,“我們還有一位編外人員,今天沒來,等她來了再介紹給你。”
陸綏點點頭,旋即掏出手機讓江嶼幫他應付一下查寝事宜。
夜班從晚上九點開始,屋外突然起了風,門口的風鈴被吹得叮當作響。大門被人推開,今晚的第一位客人是個瘦削的年輕男孩。
“你好,我來寄信。”男孩的鏡片很厚,一看就知道他近視度數很高。
大江從吧台裡抽出兩張信紙和一個信封遞給來人,“寫好放在這兒就行,我們會蓋戳寄走。”
“謝謝。”年輕人拿走信紙,轉身走向長桌。
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就在這位客人轉身的時候,陸綏才發現他腦後有一個巨大的血窟窿,血迹把頭發粘成一股一股的,很是吓人。
“他…?”
“跳樓自殺的,今天是第六天,他來這兒寫信申請明天回家看一眼。”大江很有耐心地在熱咖啡上拉了一朵小貓形狀的花,對于此情此景早就見怪不怪了,“端給他吧,這是他離開人世以前最後能嘗到的味道了。”
陸綏張了張嘴,沒說話,靜靜把咖啡端了過去。
第二位客人陸綏倒是認識——她是昨天劇本殺時暈倒的高個子女孩,她臉色灰白,似乎精神不太好。有了剛剛的鋪墊,陸綏下意識覺得她也已經過世了。
想起當時擔架後面跟着的小女孩,陸綏有點着急,他想弄清楚昨天劇本殺的問題所在,還沒開口就聽見大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三魂少兩魂,看樣子是命懸一線。我們這裡接待不了,去找找嶽姐吧。”
大江攤開手,一簇藍色小火苗從他掌心飛出,高個子女孩頓了一下,跟着小火苗離開了長溟書局。
夜班的工作内容并不複雜,正如司泉說得那樣,隻要收發信件即可。大江這個人一般情況下話很少,隻在遇到個别客人時會像語音助手一樣給陸綏簡單介紹兩句。
天很快要亮了,等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最後一封信件上的郵戳蓋好以後,陸綏聽見大江說:
“昨晚生意一般,看來最近嶽姐會比較清閑。”
“生意…一般?”陸綏粗略算了算,一晚上來寄信的人大約有二十多個,這些都是剛過世不久的人,他覺得已經很多了。
“一般。唯一的收獲是你膽子确實很大,看到他們居然不害怕,不愧是夏秋招來的人。”大江說着,打開收銀台,“希望地府也能早日推廣掃碼付款。”
陸綏看着一錢櫃的冥币,歎了口氣,“看起來你們地府通貨膨脹得很厲害。”
“沒辦法,經濟下行,大家壓力都很大。”大江端詳着面值一千億的紙錢,哭笑不得,“八千億一張信紙,換算一下确實有點貴。黑心司泉是這樣的,就這還不漲工資。”
“這個彙率還真是…”陸綏有一搭沒一搭聊着,他突然覺得人過得實在不容易,去世以後還得經曆通貨膨脹,屬實委屈。
窗外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長溟書局屋子裡的燈散發着溫暖又柔和的光。陸綏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回學校,他趴在咖啡桌上看雨,試圖放空大腦。
對于他而言,看到阿飄是常事,為去世的人收寄信件也不算為難。隻是現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很麻木,麻木到在這裡接觸了一晚上逝者,他也沒有産生任何憐憫或是不忍的心思。
手機一直在震動,陸綏打開看了一眼,旋即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對話框中,江嶼打了無數個感歎号,看起來十萬火急:
那天劇本殺的人都出事兒了,你快回來!!!警察叔叔在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