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到大慣是順風順水，嬌寵着被養大，哪兒受過這種委屈。

闫凝心中是這般想着，眼尾卻在偷偷瞥向母親方向。她也想知，為何一向以和氣待人的母親，偏生對待自己時，忽而變得如此嚴厲。

她真的不認識這位懷郎君嗎？

那為何次次遇見此人時，母親總是變得格外敏感好強，也…總是借故挑剔自己。

思忖到此時，闫凝一時之間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酸酸脹脹的感覺格外陌生，總歸是心裡不舒服的。

“不，不關闫娘子的事情……”一陣虛弱不堪的軟糯聲，從紗帳内傳來，輕如蚊聲。

多虧闫夫人離得近一些，耳聰目明及時察覺，她欣喜地望去目光，當真見到少年虛虛睜開眼睛，正在小口小口地喘着粗氣。

闫夫人大喜過望，也顧不得與女兒争辯個高下，連忙沖兩個侍女說道：“快去請陳郎中來，就說人醒了，讓他來看看可要開什麼藥。”

“是。”侍女退下去請郎中來，獨留闫凝伫立在原處，她面上神情變幻莫測，手中緊緊握着玉牌，望着母親圍着另一個不相熟的人忙前忙後。

還因莫須有的意外怪罪自己。

她隻覺心尖一陣陣發悶，先前還覺順眼的人，此時怎麼看都覺得礙眼。

這人莫不是給母親下了迷魂湯，自初次撿到人後，闫凝就知母親對他不一般。

還說什麼為自己挑選，她看着可不覺。

早知道就該一口認定不留餘地，現在回想來，她怎想都覺是母親在給自己下套，故意讓她不得不說出留下此人的話。

闫凝狐疑之處不是沒道理，且觀察母親一而再的變換态度，更是默默咬緊後槽牙，看着一群人忙裡忙慌，又是端茶送水，又要親自喂入口。

一個有手有腳的人，怎地這般嬌弱。

“嬌氣。”要不是他，自己何必受這等委屈！

她低低罵了一聲，越想越不是滋味，差點就控制不住情緒，要把手中的玉牌扔回那人身上。

轉念一想，人至少不能做賠本買賣，該拿不拿是傻瓜。

闫凝輕嗤一聲，懷揣美玉轉身就要走。

這玉牌，她決計是不會再歸還的。

膽敢從她身邊得好處，那就要做好被她吃幹抹淨的準備。

“闫娘子請留步！”虛弱至極的聲音自背後響起，軟綿無力，卻又那麼斬釘截鐵。

闫凝腳步微頓，餘光向身後移去，片刻後，自覺對他無甚好話，緊接着又擡腳要走。

“白日裡多謝娘子照顧我，還得在百忙之中替我找回身份，是我對不住，為娘子惹了不小的麻煩。”謝懷話中感情真摯，句句皆出自真心。

他依着闫夫人的肩膀支起半個身子，趴伏在榻邊，望着闫凝的目光熱烈而直白，生怕人真的要走，求助地将目光投向一周人。

隻是，不待有人幫忙勸留，他又急不可耐道：“是送走娘子後，我回來時引起舊疾，事發突然，并非托怪與誰，我自己的身體不争氣罷了。”

他絕口不提自己被闫凝送回房中的事情，此事因他而起，自然該讓他來結束。

經由他提醒，闫凝回憶起白日情況。倏然間，腦海想起他曾迎風站在門口，等自己那一幕。

難不成是那時候？

遙想起少年孤零零披着一件外衣，凍得雙頰紅腫、唇齒發白，看着就像是下一瞬就會倒下一般。

思緒回籠，闫凝心慌一瞬，離開的氣勢都減弱三成。

他合該是那時候受了冷風，所以才會舊症并發。

可是所有人都被自己調離，沒人發現發病的他，直到出門取藥的侍女回來前，這人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地闆上無人問津。

設身處地，換做是自己被這般對待，她隻怕會比母親還要咄咄逼人。

洶洶氣勢在闫凝意識到這一點時，像是不堪一擊的薄弱冰層，頃刻瓦解。

他生病是自己造成的，不是旁人的錯。闫凝雙眸發酸，似有滾燙濕熱的水光若隐若現。

他亦是沒有再撒謊作假，隻是自己。

是自己被先入為主的觀念迷住了雙眼。

是自己的偏見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