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立在原地。
快雨還走在前面。
但身旁人倏忽少了氣息,快雨是能夠察覺到的。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瞬間驚愕回頭:“五十弦?!”
那方話音剛落,五十弦轉身。
徑自出手。
暗晶集聚,拔地而起,交錯叢生。
它們猶如冰棱般堅硬,兼具雜草般繁榮,它們破開虛空,尖刺泠泠,瞄準孟落英。
孟落英沒料到對方突然發難。
她完全沒有時間思考怎麼躲避,隻能眼睜睜看着它們争先恐後朝自己撲來。
奪命之物的尖芒在閃爍的瞳孔中不斷放大。
電光火石間,五十弦隻感覺右臂一沉。
有人未蔔先知一般,及時把身體的全部重量壓了上來,因此,他的目标才不得已偏移些許。
下一瞬,激蕩的流風驟然凝固,排在最前的暗晶尖刺穩穩停下,它懸在距離孟落英肩膀上方一寸的位置。
過了好半晌,孟落英不知何時丢失的呼吸總算得以再度找回。
“……這是到底什麼意思?!你要殺我?”
孟落英眼底的出乎意料化作呼之欲出的憤怒,“你想殺我?僅僅為了那兩句口舌之争?沒想到閣下心境連五歲孩童都不如,竟然這麼小心眼。”
“……我可能是有點兒小心眼。”五十弦的胳膊被快雨牢牢制住。
他其實可以掙脫,當下卻無心。
他沒有反駁,隻是兀自開口質詢,“但是,孟落英,你既然已經回憶起過去,身有法術,為何不用?為何不反擊?”
“按你的性格,隻要還留有餘地,就絕不可能坐以待斃。你在等什麼?”
“過去?法術?我不明白。”孟落英面上一頭霧水,她蹙眉搖頭,“是你先攻擊我的。我不會武功,也沒有其他保命手段,你想讓我怎麼躲?”
“不明白?不會武功?”
五十弦輕嗤一聲,“你那金粉真是意外沾染的嗎?在你孟家發生的巧合是否太多?你才是自作聰明吧,直至現在都還在心底把我當作孩童戲耍。”
“言盡于此。老實交代吧,還有誰和你一夥。”
他壓根不想聽對方掩耳盜鈴的辯解,他隻想要正确答案。
随着無聲逼迫的時間拉長,孟落英的神情由迷茫變為訝異,由訝異化作諷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吧。”
她放肆地笑出聲,再也不裝了,“所以,繁金道教的存在是真的!長生是真的!我曾擁有的能力也是真的!她說得果然沒錯!”
“……”五十弦冷漠地看着,重複問題,“那人是誰?”
“是啊,是誰呢?到底是誰在暗地裡設局戲耍你,就為了看你團團轉的蠢樣?”
孟落英在原地轉了個圈,她的右手伸出食指,指尖順勢繞出一個完整的圓環,“來猜猜看?”
最終她的指向停在五十弦身側的位置。
“猜不出來嗎?”
她惡劣的戲谑,“這個人,你不知道?你認識的呀!”
五十弦渾身一僵。
因為除了快雨,他身側再沒有其他人。
那麼,正确答案隻能是……
那一刻,心髒劇烈跳動,血液幾近逆行,連帶着快雨抱着的手臂開始散發不正常的灼熱。
……孟落英脫口而出的嘲諷五十弦都不怎麼在乎了。
因為,有了一件遠比孟落英猖狂的奚落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一切都是快雨的擺布,那麼也就說明,她根本不是依靠自己願望而生的傀儡。
她就是她,還是那個鮮活的、無可替代的唯一真實。
……這一回,他不會再輕易放過她。
五十弦一點點扭過脖頸,沒來由的期待和害怕。
他想與她對視。
隻要此時此刻,他能看到她的眼睛,那麼,他一定能從她的反應判斷,一辨真假。
那隻空着的左手甚至無意識探去快雨的方向。
他已經躍躍欲試。
……可惜。
他撲空了。
快雨沒有看向他,她的注意力居然正望着另個方向——那是順着孟落英的指向延伸出的更遠的方向。
不要……為什麼……
不要給他這樣的答案。
五十弦木然地沿她的目光望去。
隻見一個人影站在遠處的屋檐上方。
他渾身被披風包裹得嚴嚴實實,兜帽的陰影壓住雙眼。
那披風的樣式,五十弦再熟悉不過——
繁金道教,繁金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