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打蛇打七寸,程曦口中的二伯就是族長的七寸。
一直以來,宗族都是嫡長子繼承制,雖然已經是五代以外的旁系血親,但是從宗族禮法來說,族長算程曦的爺爺,二伯則是族長的親兒子。
族長能這麼牛逼吃拿搶占,除了在宗族内本身的權力之外,還因為他兒子能在外幫他平事。
程家說是刑名師爺世家,但是這麼多年,不會連幾個讀書苗子都沒有,自然也有人中舉補官、甚至中進士當官的。
江南能夠世代傳承的家族,都是靠讀書起來的。
族長家中無人中進士,二伯的厲害之處在于,他有一個非常厲害的東主。
二伯的東主,是東南的封疆大吏,恰好二伯跟了他幾十年,程曦估摸着二伯知道對方不少秘密,兩人的利益高度綁定,所以對方才願意一直給二伯平族長幹出來的這些爛事。
當然,程曦覺得是爛事,二伯可不會這麼覺得,畢竟哪有比侵吞族人家産還風險小收益高的事情了呢?他們沒事也不會去惹家中有功名的族人,自家宗族兩三百戶人家,小千口人,還找不到幾個軟柿子嗎?
更何況這事又不是自家一家人幹,法不責衆,大家都在幹,也不能都被罰了啊。
程曦的話說完,族長就順着她的聲音看到了她。
一看是族裡的刺頭,族長就覺得頭疼,沒好氣地瞪了程曦一眼:“我話都沒說完,你一黃口小兒,别在這裡插嘴!”
程曦此時感受到了以前上網時的無助:過繼孩子的時候說我即将及冠不能膝下無兒,發表意見的時候說我黃口小兒不能插嘴,這雙标算是給族長玩明白了。
雙标的族長轉頭對着當事人繼續說道:“你們這事放在其他宗族,那是要沉塘的!我們程家是遵法的人家,但是就算不沉塘,我們也要正家風!不能讓宗族的名聲被你們敗壞了!”
族長的話說完,被兩人壓住的披頭散發的男人就哭喊道:“族長!這事不能怪我啊!您要為我做主啊!我就是好心給貴哥家翻菜地,貴嫂說看我辛苦,給我做了一些酒菜,我怎麼也想不到她是打了把我灌醉成好事的主意啊!我是被她灌醉了,任她擺弄啊!”
程曦沒忍住笑了一下:這理由,沒聽說男人真醉死了還能犯案的。
其他人也看不過去,有人嘀咕:“貴哥兒家的就算耐不住寂寞要找人,也不會找他啊!”
“可不是,他那樣子我都嫌惡心,别說貴哥兒家的這種講究人了!”
要不怎麼說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呢?
但就算是雪亮的,大部分人還是置身事外袖手旁觀,隻看着二流子的近親污蔑他人。
“我就說!我們家清清白白一個未婚的好小夥,怎麼會失了智和寡婦扯上聯系?!肯定是這小娼婦死了男人耐不住寂寞,看我們家兒子良善經常去給他們幫忙,所以把主意打到我兒子頭上!”
“你胡說!”坐在地上的女人沒有說話,小女兒卻爆發了:“明明是你兒子一看到我們家吃點肉就硬上門占便宜,誰不知道他就是個二流子!我們每次都任由他吃光才走,門都不敢鎖!誰知道他半夜還能翻牆進來?!”
“你個小妮子,胡言亂語颠倒黑白!要不是你們把我兒子留下來,我兒子翻牆進去你們不會喊人嗎?!”
“他剛翻牆進來扯開我娘的衣服你們就來抓奸了,這分明是你們設好的陷阱!”小女孩吼道。
女人聽聞此言反應過來,一把捂住女兒的嘴巴,小女孩見狀奇怪地看了親娘一眼。
程曦意外地看了眼小女孩:這孩子還真有點勇氣啊!
程曦難得起了點幫助他們的心思,不是因為無處安放的正義感,而是欣賞這女孩子抗争的勇氣。
那種麻木的、懦弱的、随波逐流的人,程曦向來是不幫的,都說天助自助者,自己都不努力抗争,反而指望别人或老天爺給自己主持公道,程曦可不會上趕着當聖父聖母,誰知道那人會不會在你幫忙之後,反而怪你給的不夠多?
但是在這個小女孩身上,程曦看到了一點自己當年的影子。
至于女人捂住小女孩的嘴,程曦猜測是女人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不想女兒被族長記恨,到時候被賣去遠鄉壞地方。
畢竟女人一家是真的六親無靠,貴哥生前就和繼母生的兄弟鬧得老死不相往來,如果女人死了,女孩血緣最近的親戚隻會拍手叫好,誰會關照她?
捂住女兒的嘴,女人才說道:“族長明鑒,小孩子不懂事,但是也不會撒謊,确實是這二流子翻牆進來試圖玷污我,好在周圍鄰裡發現及時,中斷了他的作為,不然我還有什麼顔面去見先夫?還望族長為我做主啊!”
女人這話一出,就從原本小女孩說的陷害,變成了大家見義勇為及時打斷犯罪,對立面從族長等一群人變成了隻有二流子家一家人。
聽到女人的話,族長眯了眯眼睛:沒想到這貴哥家的,還有點腦子在。
同樣聽到女人的話,二流子家的反應就更不同了:“呸!明明是你蓄意勾引不成想要生米煮成熟飯,被發現了就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