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元成府邸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來人見識何夕,先是一驚,随即又問:“何大人,怎麼是您,這麼晚您這麼急着來,是有什麼事情嗎?請容我進去通傳一聲。”
何夕一把撥開了小厮,一邊往裡進,一邊喊:“大人,不好啦,出大事了!”史元成踢踏着靴子,衣衫半别在褲中便出來了,罵道:“什麼事情在這裡狗叫!等到明天說能死嗎?”
何夕撲向前去,史元成腳一蹬,何夕摔坐在台階上,用大袖子擦拭着眼淚,道:“你不知道啊驸馬爺,和靜公主她,她,她居然把冷大人給扣下呢。就在縣衙裡,得虧我機靈看到,也不知道什麼事,給冷大人那個綁了個結結實實,連嘴都給堵上了。下官想上前去看看,就被千峰那個侍衛用刀給擋下來了。”
史元成眼眶都要瞪裂了,快步上前抓住何夕的衣領道:“你說什麼?誰被抓了。”
何夕咳嗽了幾聲,結結巴巴說道:“驸馬爺,你快放我下來,驸馬爺,是冷大人,您的妹夫被抓了。”
史元成一下把手松了,何夕一屁股摔在地上,他心裡暗罵,自己可為了朝廷付出太多了,混到如今這個官職可虧大了,得升遷!史元成呢喃:“完了,完了。”說着就鑽進屋裡,去找朱若煙。
就在這時,漫天花雨從空中打着旋兒緩緩飄轉而下,落在池塘中,連水波都一層層漾開去。兩道黑影一前一後随着花雨一齊落下,站在庭院中,周身的家丁蜂擁而上,沖向二人。隻見千峰腳尖一踮,輕盈起身,衣擺在空中轉個圈兒,暗器便向着四面八方射去,家丁們紛紛倒地。“嗖”的一聲,一直穿雲箭射了過來,千峰指尖一捏,向着來時的方向扔射了出去,隻聽悶哼一聲,那名叫“阿彪”的箭手也應聲到底。
頃刻之間,院内已經橫屍遍地,何夕尖叫道:“來者何人?你膽敢——”還沒說完,史元成和朱若煙就從屋内鑽了出來,見到滿地陳屍,心中大駭,等他睜大眼睛看清來人時,頓時如全身的血液逆流,灌注回心髒,頓失力氣。史元成顫抖着手指着季語姝問:“季語姝,你此為何意?你要交代,我們給你交代;你要錢,我們給錢。如今看來,竟是耍弄我們?”
千峰呵斥:“大膽,公主的名諱豈容你玷污!”季語姝手擋在千峰前面,示意他稍安勿躁,道:“史元成,于私,你背着柔嘉豢養外室,此乃一罪;于百姓,你李村圍獵,殘害無辜,此乃二罪;于朝廷,你玩弄權術,賣官鬻爵。樁樁件件,哪件冤了你?”
季語姝神色一凜,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日,你可以抱着你的美人兒一起上路了,黃泉路上也算不得孤單了。”
“你豈敢随意枉殺朝中重臣!”史元成大聲喊道。何夕悄悄溜到史元成身後,探出了個腦袋,又小聲重複一遍:“就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豈容你說殺便殺?”
季語姝仰頭一聲笑,發絲随風擺動着,說不盡的爽朗與惬意,道:“史元成,你看這些花可熟悉?”
史元成驚訝于今夜的變故,倒沒甚留意什麼花,仔細打量,這缱绻的花葉,火紅的顔色,不正是玉面閻王蕭晏的花!史元成明白了過來,大驚!慌忙往屋中逃去,千峰一柄細劍從史元成的背後直貫入,沒入胸中,史元成哼唧一聲就倒在地上。朱若煙被吓得花容失色,也忘記了求饒,就滿屋子亂跑。千峰收起劍,搖搖頭道:“我不殺女子。”
季語姝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便拿出他的短劍,劍光火石間就繞到了朱若煙的身邊,抹了她的脖子,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子一軟,便癱倒了下去。季語姝往牆上一掃,看到了跟蹤的人一直在龜縮在牆後,觀察事情走向。季語姝覺得殺他容易,可要想枚纾與放過何夕,偏要做一番戲不可。于是季語姝給何夕遞了個眼色,何夕領會,裝作膽怯的樣子,不停地顫抖:“别殺我,别殺我,小人可一概不知,一概不知呀!小人沒有從賣官鬻爵中得到過一分錢。”
“何大人,你身為蘭城父母官,不顧百姓死活,一味奉承史元成,縱容史元成在李村圍獵孩童,這就是死罪!為官不仁,這官不當也罷。”季語姝眼神多了幾分狠厲。
何夕痛哭流涕,道:“殿下,再給小人一次機會吧,小人立刻辭官,隻求殿下放過小人。”
“哼,放過你?那蘭城這麼多無辜的百姓呢?誰來放過他們?”季語姝厲聲質問。說着便提劍便劈。何夕吓得閉上了眼睛,等待命運的審判,就在劍鋒離何夕一寸的距離的時候,一個深披黑氅,裡面露出兩道“人”字行的領子,脖間似乎還挂着一串圓木檀珠。劍氣拂過,帶得他的大氅飛揚,劍鋒上印出他如畫美目。季語姝将劍鋒一橫,停在他的發絲間。
千峰倒是看個真切,本想當把偶像過過瘾,今兒倒是遇見真身了,他提起劍來就要與蕭晏切磋,蕭晏流轉如風,劍鋒傷不了分毫。可千峰為逼他出手,出招越來越狠厲,招式越舞越快。蕭晏雖未落下風,但也疲于應對。隻見千峰使出一招遊龍入海,人裹挾着劍便向蕭晏刺去。蕭晏隻得甩出脖上的佛珠,一把扔了過去,破了他的劍式,但佛珠也噼裡啪啦散落一地。千峰劍鋒再次出鞘,氣勢直逼而來,蕭晏隻得從袖中抽出軟劍,将劍橫斜,抵住千峰的劍尖,後退了幾步。然後手上吃不住力道,啪嗒一聲,軟劍落地。
季語姝發現蕭晏不斷落入下風,而且牆上之人已然看見了眼前這一幕,她不想暴露蕭晏的行蹤,隻能加快計劃,提起手中劍,便向何夕胸中刺去,一朵紅豔豔的血蓮之花綻開。等蕭晏反應過來時,已然來不及了。他驚呼一聲“師兄”,便沖過去抱住何夕,他顫抖的手摸向何夕鼻息的時候,痛苦而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蕭晏的帽檐随着奔跑已全部散開,露出了光潔的頭顱,上面的戒疤觸目驚心地刺痛季語姝的心。蕭晏并不睜眼,但不無怨恨地說:“公主,您在殺人之前,是否調查過他的為人?”
季語姝不知道何夕竟然是蕭晏的師兄,内心震驚不已,卻也深知誤會深重,自己真想沖上前去拽住他的胳膊解釋清楚。可……事已至此,不能功虧一篑,她強忍着心痛說道:“自是清楚,你剛剛不正是聽個真切嗎?”
蕭晏良久才緩緩睜開眼睛,神色倦怠道:“公主既然已清楚,那貧僧便告辭了,願公主日後回想起,便無不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