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回避她的眼神,憂郁地望着遠處的地上,道:“殿下,抱歉。”空氣凝滞,外界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卻能清晰可聞地聽到心碎的聲音。風聲獵獵,将季語姝眼角的淚吹散,絲絲淚珠随風刮到蕭晏的嘴角,是苦的味道。季語姝沒再追問,轉身跑去。蕭晏目光含絲追随而去,擔憂而又不舍,然後捂住胸口隐忍地咳嗽個不停。
季語姝蜷縮在床上,将身體緊緊地抱在一起,臉沉沉地埋入膝中,柔弱的肩膀一聳一聳地抽動着。蕭晏心中苦悶,漫無目的地遊蕩着。天地之大,這份殘軀又何以擔負她的幸福,可那淚絲的苦那樣真切,她的心,大抵也是那樣苦的吧。行至山澗,滿山的茶花層層疊疊地開着,在春寒的風中,不斷地搖晃着嬌嫩的花骨朵,柔弱又堅定地盛開着,那倔強的模樣令蕭晏不由得浮現出那驕傲的眉眼。
一陣風刮來,散落在地上的碎花随風而旋轉,宛若一場白色的花雨裹挾着清香傾瀉而來。那花瓣掃過臉龐的時候宛若一個姑娘的手。等風停落,蕭晏鬼使神差地蹲下,撿拾起那些完好的花枝,将它們身上的浮塵撣去,輕輕放置懷中。
蕭晏站在季語姝的房門前,将手放在門上,卻不敢推開,側耳傾聽着裡面的動靜,可裡面偏又寂靜,讓蕭晏不由得擔憂。他就拿着那捧山茶花靜靜地站在門口,糾結而踟蹰。“嘩”的一聲,門被打開,季語姝的眼神就這樣對上了蕭晏還未來及縮回的手。
季語姝的眼圈紅紅的,眼睛腫脹得像個小雞蛋,看到蕭晏那股子驕傲浮上心頭,登時重重把門又關上了,蕭晏還騰在半空的手無處安放,黯然地又把手放了下去。眼神缱绻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山茶花,輕輕地放置在地上。便欲轉身離去。
還未待他走出兩步,門又被“刺啦”一下打開了,季語姝望向地上的小白花,又幽怨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人。蕭晏聽到門聲後,悄然回身,眼神中的驚喜藏不住,微微上揚的嘴角也按捺不住。季語姝并沒有給笑臉回應,聲音略微賭氣地說道:“進來吧。”說完便蹲身将地上的花捧撿了起來,轉身進了屋子,蕭晏默默跟在身後。
“殿下,我……”蕭晏本想和季語姝道歉。
“我知道,你送花捧是想表達歉意,不是有别的意思,我不會自作多情地多想的。”季語姝并不轉頭,背着蕭晏負氣地說道。
蕭晏想要說出的話梗在喉嚨裡,喉頭上下來回滾動了兩下,便将話給咽了下去。
“你查馮複的事情有什麼線索了嗎?”季語姝不想再和他糾結下去,便轉移了話題。
“嗯,以前聽師父交談時,聽聞馮複有段令人惋惜的感情。馮複是個文人騷客,常混迹于風月場所。有一個紅顔知己,擅長彈琴,二人紅袖添香,潑墨揮毫,甚是惬意,隻可惜官場上容不下這樣煙塵女子,馮複對這段關系有些遲疑,但還是頂住了壓力。可家中規法甚嚴,他的母親堅決不許那女子進門,馮複和母親僵持了很久,最後他的母親溘然長逝,他悲痛欲絕,才不忍與那女子訣别,自此之後再無另娶。”
“所以你去花滿樓,是想找馮複的相好,你覺得他會靠他的相好養活?”
“我也不确定,他與那女子訣别,理應不會再打擾她。文人最注重面子,靠女人養活,對于他來說無異于比死還難受,但眼下沒有别的線索,所以隻是想去花滿樓碰碰運氣,沒想到……碰到公主了。”蕭晏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
“碰到我也是你的運氣。”季語姝傲嬌地說,“你見過那個女人或者有什麼線索能找到她嗎?”
蕭晏搖搖頭道:“暫時沒有,隻是覺得女子沒有别的技能,所依靠的男子又突然獲刑,她更是無處立足,很有可能還困在原地。”
“那我有好主意,能幫你找到她。”季語姝挑起一邊的眉眼,俏皮地說。
“還請公主賜教。”蕭晏拱手行禮,季語姝附在蕭晏耳朵邊悄悄地說道,聽完後,蕭晏低頭道:“靜聽殿下安排。”
季語姝一襲白襦裙伫立桌前,一縷青絲從額前滑落,顯得脖頸修長,她從書架上取出一隻羊毫筆,輕輕抖動手腕,吸夠了墨汁兒,筆尖在宣紙上靈動地舞動,翩若遊龍,一氣呵成。她仔細端詳着,滿意地點了點頭,用手将發絲撩在耳後,手上的墨漬沾染在了白皙的臉頰上,甚是可愛,看得蕭晏心裡也随之一動,趕緊避開了眼神,不敢望去。
“快瞧,寫得如何?”季語姝展開剛寫得一副字,筆鋒剛勁,筆畫又不失娟秀,運筆見似有雲霧缭繞,彰顯飄逸之氣。
“甚是好看。”
“你是說字還是在說我。”季語姝剛剛寫字時候瞟見蕭晏看自己都看癡了,心情又有些雀躍,笑意盈盈地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