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被晨風吹得微微晃動。
沈清讓盯着時歲含笑的眼尾,忽然伸手——
“哎!”時歲腕間一緊,已被拽入營帳。
帳簾落下的刹那,他後背抵上帳柱,沈清讓的手墊在他腦後,另一隻手仍握着他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恰好讓他掙脫不得。
營帳内光線昏暗。
沈清讓擡眼看他,眸色深得驚人:“丞相還缺暖榻的?”
時歲眨了眨眼,忽然笑了:“自然……”他指尖勾住沈清讓的衣帶,“最好是将軍這種陽氣旺盛的。”
帳外忽有腳步聲近,沈清讓驟然松手後退。
時歲順着柱子滑坐在地,折扇展開,遮住了通紅耳尖,卻遮不住上揚的嗓音:“沈将軍營帳的柱子,倒是比本相的床榻還硬。”
沈清讓背對着他整理袖口,耳根紅得幾乎滴血:“……出去。”
“我偏不。”時歲賴在地上耍無賴,“除非将軍親自來趕……”
話音未落,整個人忽然騰空。
沈清讓将他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帳外。
時歲驚呼一聲,折扇墜地:“沈清讓你——”
“不是要我親自趕?”沈清讓在帳門口将他放下,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午時出發,别遲了。”
時歲站在草地上,看着帳簾在眼前重重落下。
他拾起折扇,吹去上面的枯草,低笑出聲。
“将軍好兇啊……”
他哼着封陵小調往回走。
果然,逗弄沈清讓這事兒,比朝堂上算計那群老狐狸有趣多了。
午時,沈清讓掀簾而出時,險些被那道身影晃了眼。
時歲斜倚在馬車旁,換了身月白雲紋錦袍。
腰間懸着細銀鍊,随折扇輕搖的節奏泠泠作響,連束發的羊脂玉冠都端方得挑不出一絲錯處。
活脫脫是從工筆畫裡走出來的谪仙。
如果……忽略那張過分豔麗的臉。
沈清讓目光掃過那截被銀鍊勾勒得愈發纖細的腰身,眉頭越皺越緊。
這人怎得穿的像個開屏的孔雀?
“将軍看癡了?”時歲忽然貼近,“本相這身衣裳可還入眼?”
沈清讓盯着他耳垂下晃動的流蘇,喉結動了動:“……”
“哎呀!”時歲突然用扇面掩唇,眼尾飛紅更甚,“莫非将軍在數本相戴了幾件首飾?”
“不多不少,正好夠買下半座将軍府呢。”
他手指上戒圈晃得沈清讓睜不開眼。
“報——”
侍衛匆匆而來:“十九将餘孽攻入江洲!”
他踉跄跪地:“周大人被……被活剔血肉懸在了城門上!”
“你說什麼?”時歲的嗓音輕得像羽毛。
可沈清讓看見他的指節因用力泛起青白。
“周大人他……”侍衛重重叩首,“已經不成人形……”
時歲聽到了遙遠的耳鳴。
周涉嵌入精鋼修複的扇骨在陽光下泛着細碎的流光。
沈清讓正欲按住他顫抖的手腕,卻聽見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是我的錯。”時歲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衣袖,聲音溫柔得可怕,“當初就該……一個不留。”
殷紅的血珠順着扇骨滴落,沈清讓這才發現精鋼刃口已深深嵌入時歲掌心。
“傳令白袍軍。”時歲将丞相令牌擲于侍衛懷中,眼底泛起血色,“強攻江洲。”
侍衛正要領命,卻被沈清讓一把攔住。
“且慢!”他強行将手帕塞進時歲血肉模糊的掌心,“江洲城内尚有數萬百姓,若逼得太緊……”
“那依沈大人之見?”時歲擡眼,眸中寒光讓沈清讓渾身一僵。
這不是他熟悉的時歲。
沈清讓突然拽過時歲的衣領,在衆目睽睽之下将額頭抵上他的:“看着我。”
“周涉給你用精鋼鑄成扇骨,不是讓你來毀自己前程的。”
時歲眼睫顫了顫。
“改圍城潛入。”沈清讓奪過令牌扔給副将,“我親自帶兵。”
他把那顫抖的手強硬的握進掌心:“你看着,我替你殺。”
時歲眨了眨眼,一滴熱淚砸在了沈清讓手背上。
沈清讓手上突然變掌為刀,在替時歲系狐裘時精準劈向他後頸。
時歲身子一軟,蒼白的唇堪堪擦過他耳際:“你……”
“睡吧。”沈清讓打橫抱起昏迷的丞相,“等我帶周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