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
那方繡了三天仍隻有歪扭枝桠的并蒂蓮帕子,此刻正羞恥地藏在沈清讓袖袋裡。
“還沒繡好。”
“不急。”時歲低頭剝着蝦,“反正……”突然将蝦肉喂到沈清讓唇邊,“将軍如今是我的人了。”
沈清讓下意識張口含住蝦仁,卻在舌尖觸及時歲指尖時猛地僵住。那人指腹上還帶着剝蝦時的濕潤,溫熱的觸感讓他耳根發燙。
一時忘了追究方才時歲可疑的停頓。
“怎麼?”時歲低笑,故意用指尖在他唇上蹭了蹭,“将軍連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還在意這個?”
叩門聲再次響起。
時歲懶懶道:“進。”
蘇渙推門而入時,正見丞相大人半倚在沈将軍身上。
他挑眉看了看滿桌佳肴:“我是不是來得不巧?”
“說吧,又怎麼了?”
“玄武國使團提前到了。”蘇渙将密信扔在桌上,“就在城外三十裡驿站。”
時歲“啧”了一聲:“将軍可知?那玄武國公主,是太子殿下要指給你婚配的。”
說着又往沈清讓嘴裡塞了隻蝦仁。
沈清讓被堵得說不出話,卻清晰嗅到滿室醋味。
“陛下今夜設宴接風。”蘇渙斜倚門框,“丞相打算……”
“正好。”時歲突然輕笑,捏着帕子細細的擦着指縫,“喝點酒,才好辦正事。”
“咳咳咳——”
沈清讓被嘴裡的茶水嗆住。
蘇渙識趣地望天,假裝沒看見丞相大人趁機撫上将軍後背的手。
“還有事?”時歲眼風掃來。
“沒了。”蘇渙退後兩步,突然意味深長道,“不過太子殿下特地囑咐,務必請沈将軍着他獵的那件白狐大氅赴宴。”
門扉合上的瞬間,時歲整個人軟綿綿地栽進沈清讓懷裡。
“沈郎~”他眼尾泛紅,揪着對方衣襟,“他故意的……”
沈清讓僵在半空的手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這人演技實在拙劣,偏偏那滴将落未落的淚,硬是讓他心尖顫了顫。
“我不穿。”
沉默半晌,沈清讓終是歎了口氣。
時歲立刻擡頭,眼底哪有半分淚意:“那你穿我的。”
“……好。”
沈清讓别過臉,耳尖卻出賣了心思。
時歲得逞地勾起唇角,他早就發現了,沈清讓吃軟不吃硬。
是夜,肴華殿前。
沈清讓和時歲并肩而來時,諸位大臣已經早有預料。畢竟黃昏時分,時相爺摟着沈将軍共乘一騎,從西郊大營招搖過市的景象,已成了全城最熱門的談資。
隻是……
諸位大臣的視線在二人身上來回掃視,最終凝固在那刻意呼應的衣飾上。
沈清讓一襲天水碧錦袍,月白大氅随風輕揚。通身唯一的玉冠束起墨發,素淨得宛如谪仙臨世,偏生眼尾那抹被時歲鬧出的薄紅,硬是添了三分海棠醉日的豔色。
而他身側的時歲,簡直是把“禍國殃民”四字穿在了身上。朱紅華服綴着金絲腰鍊,墨狐披帛半垂臂間,金冠下青絲如瀑。更别提那三四個纏繞在指間的銀戒,随着他執扇的動作叮當作響,活像隻修煉千年的狐妖。
“這……”
前來赴宴的官家小姐們齊齊噤聲。她們久居深閨,原想着男子再俊朗能如何?
如今得見真人,方知……
傳言說丞相姿容絕世,竟還是謙虛了。
就在這人聲鼎沸中,時歲突然伸手替沈清讓攏了攏大氅。
“丞相大人。”禮部尚書硬着頭皮上前,“陛下已在殿内等候多時……”
時歲恍若未聞,指尖慢條斯理地拂過沈清讓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将軍可知?”他忽然貼近耳語,“你穿這身比我預想的還要……”
“……”沈清讓一把扣住他不安分的手腕,卻見那人反手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腰鍊上。銀鍊綴着的鈴铛清脆一響,引得周遭貴女們紛紛以扇掩面。
“諸位大人這是作甚?”陳裕安的聲音自台階飄下。
他今日一襲玄色蟒袍,目光在沈清讓身上停留片刻,又掃過時歲那身招搖的打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宴席都要涼了。”
時歲漫不經心地轉着指間銀戒:“走吧諸位。”
滿朝文武竟真随着這聲令下動了起來。
太子發話時尚且猶豫,丞相開口卻如奉谕旨。
赤裸裸的權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