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幾句,牛氏心虛地眼神躲閃了下。
胡四财沒注意她,自顧自說地起勁,“讓虎頭多跟元姐兒親近親近。小娃子忘性大,以後深宅大院的,可别沒幾年全忘了個幹淨,白瞎了這麼好的時機。”
“哦哦,曉得了。”牛氏顯得特别乖順,“那,你去把娃叫回來,咱吃完也好盡早上路不是?”
“也不知又野到哪兒去了。”胡四财咕哝着出了院子。
蹲在窗下的雜草叢中,沈壹壹雙手托腮,無語望天。
昨晚她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突然變成了個小女孩,正躺在一間破屋的土炕上。
作為資深老綠江人,當時沈壹壹很快有了個猜測,估計這次攤上自己穿越了。
幾歲孩子的記憶并不連貫,留給她的都是些零散的片段。
從小跟着她娘生活在一座小院裡,就沒出過什麼門。
最近,娘親出遠門後,嬷嬷帶着她在院中玩,倒在地上就沒再起來。然後,她就被護院老王頭送到了鄉下素未謀面的堂舅家裡。
一開始,舅父舅母還非常殷勤。
可前幾天舅父進了趟城,本想着趁她娘不在,借養娃的名頭好好打一番秋風,結果隻拿到一封信。
回來後就破口大罵,說原主的娘是跟人私奔,直接跑路了,連宅子都賣了。
好處沒撈到,還憑白多出個賠錢貨,堂舅兩口子這下破了大防。
她帶來的衣物全被拿走,還讓她洗衣、撿柴、挑水、燒火做飯,片刻不得閑。
從沒做過這些的小姑娘動辄被叱罵,雖然尚未挨打,可也被扣下了飯食,硬生生餓了兩頓。
連餓帶吓,一病不起。
最後,在舅母“跟她娘一樣的小賤皮子”“裝病賠錢貨”的咒罵中,小姑娘燒了三天,就像一朵小花,靜悄悄凋零了。
舅父舅母罵罵咧咧發瘋好幾天,直到據說是原主她爹的那位沈老爺出現了。
那可是位财主!
轉怒為喜的夫妻倆,看樣子打算一會兒就帶她進縣城,去投奔她那素未謀面的親爹。
沈壹壹對這奇葩的一家子人已經是吐槽無力了。
先說原主她娘,你在古代還玩什麼“帶球跑”啊!生個娃前男友都不曉得,姐姐你玩得太超前了你知道嗎!
你改嫁就改嫁吧,不想帶着拖油瓶那先把娃送去給孩子爹啊!
不管人家信不信,你好歹應該當面說清楚吧?
你人先跑了,隻留下一封信。這年頭又沒有親子鑒定,六七年前的事了,單靠這死物就能成功認祖歸宗,你以為你叫夏雨荷麼?
還有堂舅夫妻倆,對認爹成功那叫一個迷之自信,已經在計劃攀上金大腿後的暴富生活了。
真這麼容易你們咋不去京城幹票大的呢?一步到位直升皇親國戚不香麼?
沈壹壹長長呼口氣,行吧,一會兒就當進城逛街了。希望沈家人脾氣和善,對上門碰瓷的隻轟不打。
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然後放重腳步走了進去。
回到屋裡,迎面是舅母牛氏久違的笑臉,“喲,元姐兒起來了!大丫,元姐兒愛幹淨,還不快帶着你妹子去洗洗。”
堂屋已經擺好了早飯。
沈壹壹走向大丫和牛氏中間的空位。剛坐下,一條腿短三條腿長的闆凳就往前一傾,險些閃了她的腰。
其他人已經迫不及待開吃了,飯桌上一片響亮的“吧唧吧唧”聲。
毫無胃口的沈壹壹看着面前的早飯:豁了口的粗陶碗裡盛着湯,上面飄着點油花;還有一塊食材不明的餅子,黑乎乎的,依稀能看出點黃綠色。
小心地湊近一段比較完整的碗邊,嘗了一口,腥裡還透着點臭。用長短粗細都不一緻的筷子撈一撈,碗裡是幾塊看着就很柴的肉。
剛穿越過來沒多久,沈壹壹對蛋白質的需求還沒那麼強烈。可這家都窮成這樣了,浪費食物尤其還是肉食,她可不想體驗牛氏教育孩子的方式。
正在猶豫是不是得強忍着吞下去,就聽到堂舅胡四财吧唧着嘴裡的飯開口道:“元姐兒多吃點,這可是你舅母今早特意去割的肉。”
“哎呦,元姐兒這一病,小臉兒瘦的喲!我是真心疼!可你舅舅沒本事,家裡窮,哪有錢給你補身子呀。我這個當舅母的隻好淘換了點你帶來的東西——”
牛氏的三角眼滴溜溜轉着,看一眼胡四财,又望着沈壹壹,見她毫無反應,臉上的笑容更盛,繼續絮叨,“快吃呀,專門給你補身子的!花了十幾個大錢呢!”
胡四财聽出了牛氏話中的小九九,瞪了她一眼,轉移了話頭:“這是哪家殺了豬?”
“村口張木頭家。他家的老母豬不是得了豬瘟嗎,前兒病死了。如今才入秋多久啊,這豬都還沒貼膘呢,得的肉少了很多。張老虔婆把木頭家的罵個臭頭,哈哈,那個死老婆子······”
接下來的村中八卦沈壹壹完全沒在意,她的關注點全集中在了這豬肉的來曆上。
老母豬,得了豬瘟,病死的。
病死的······
幸虧隻喝了一口,呆呆地看着碗裡的豬肉湯,被生化武器輪番沖擊了一早上的沈壹壹,隻覺得胃裡又一陣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