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松滴完血,卻沒有急着驗。
他掏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才對丁旺道:“許久未見了。你可還記得以前府中有個叫路阿毛的小厮?”
丁旺一呆,他不明白這檔口,為什麼沈如松突然提到阿毛。隻能胡亂點點頭。
“我記得丁荷當年到了歲數,你原本是想将路阿毛招贅的吧?”
丁旺感覺不妙,沈如松怎麼會知道這些?他現在提起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丁旺連忙分辨:“小的沒兒子,那時隻是這麼想想。荷兒可是清清白白跟着您的啊!”
“這個我當然清楚。隻是後來嘛——你可知,路阿毛四年前不慎摔傷,臨死前囑咐把他所有的積蓄留給桂姐兒?”
丁旺腦子轟的一下,阿毛死了?死前還專門留東西給桂姐兒?
沈如松瞥了一眼瓷碗,不再多說,揮手讓谷雨端了一碗過去。
丁旺看着碗中搖曳的小血團,顫抖地接過小刀。
沈如松剛剛的暗示他聽懂了,可荷兒跟阿毛,這怎麼可能?!他拉過桂姐兒的右手,在中指上一劃——
桂姐兒的血滴下去有點散,沒有沈如松的那團凝實,兩者泾渭分明。
沒融!
廳堂裡響起抑制不住的吸氣聲。
吳氏屁股都離開了椅子,童嬷嬷都忍不住朝着那瓷碗踮了踮腳。
就站在對面的張家人,更是伸長了脖子。
我艹!好大的瓜!
這丁家怎麼敢的?!
張秀秀激動地一個勁兒用胳膊肘杵着她弟妹,快看快看!
張嫂子被她這力大無窮壯如牛的大姑姐捅地直扭腰,但一刻都舍不得移開吃瓜的視線。
丁旺喘着粗氣,一把又扯住桂姐兒的左手一劃——還是沒融。
丁旺失魂落魄地扔下小刀,怎麼會沒融!
丁菊臉色煞白,和她娘互相攙扶着。
丁老太捂着胸口喃喃:“怎麼會,怎麼會······”
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甩開丁菊,拉住不停顫抖的桂姐兒,一口咬破她的拇指。
桂姐兒被突然發瘋的外祖母吓呆了,反應過來後又驚又怕,尖叫着邊掙紮邊哭。
但此時無人理會她,大家全都盯着那隻瓷碗。
一朵朵的血花飄散在碗中,那團血球依舊不為所動。
丁老太絕望地跌坐在地,刀子沒有問題,血脈竟真的不能相融······
沈如松冷眼看着這一家鬧得差不多了,才讓谷雨收回了碗。又拿出一疊紙,讓他送到丁旺面前。
丁旺顫抖着手接過,他現在頭暈目眩的,閉了閉眼,才勉強看清紙上的字。
第一頁,是一張路阿毛的遺書,說他前幾日修繕屋頂時摔了下來,馬上要不行了。
沈家給了他十兩銀子,加上這些年他積攢的二兩零三百七十四文,都留給他的小輩。落款日期是在四年前。
“他的小輩”!丁旺想起剛才沈如松的話,頭開始嗡嗡作響。
強撐着翻開第二頁,是幾名沈府仆婦的口供,俱是指認丁荷與路阿毛關系密切。
她們或撞見過兩人私下見面,或者被路阿毛委托給丁荷送過東西。下邊還蓋着這些人的手印并畫押,非常正式。
再後面幾頁,則是幾名沈府仆役的供述,有些人他還挺熟。
這其中,有人聽到路阿毛酒後喚丁荷“娘子”;還有人撞見路阿毛偷着買藥,好奇跟藥鋪夥計打聽,發現居然是安胎藥······
丁旺再也看不下去,嘴巴開合兩下,一聲不吭往後倒去。幸好身後是椅子,倒是沒直接磕破後腦釀成慘案。
在丁家女眷的尖叫聲中,童嬷嬷三步并做兩步奔了過去,挽起袖子,狠狠掐着丁旺的人中。
等人“啊”了一聲有了點反應後,又拔下頭上的銀簪,對着指尖挨個兒紮過去。
紮到第三根手指時,丁旺張開了眼睛。丁家母女急忙湊上前,扶他半靠着,幫他順氣。
童嬷嬷收起簪子,身藏功與名地退回吳氏身後。
沈如松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是厭惡丁家又搞小動作,想懲戒他們。但并不想鬧出人命,起碼不能這時候在沈家地盤上鬧出來。
見丁家這裡沒事了,沈如松也就不再理會他們,轉而看向張家。
張家其他人還看着丁家繼續吃瓜,張秀秀已經第一時間發現她的“貴婿”在看她。而且,她的俏郎君還跟她說話了!
“張氏,當年的事你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