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小刀再次掉在地上，林成許艱難坐起身，祁承還單膝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折射出自己錯愕眸子的小刀。

“别再給我了，我不會傷害你的。祁承……所以你接近我，幫我，都是因為我的血？”林成許感覺自己聲音都在抖。

原來你不是喜歡我……

垂着的白色腦袋輕點了一下，祁承又仰起臉，滿臉歉意，“對不起……”

林成許慢慢俯下身，撫上那張心心念念的臉，看着他這樣，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他牽着，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情緒走，又心甘情願。

“不用說對不起。”他搖搖頭輕聲說道。

祁承重重歎了口氣，任由他摸着自己的臉，在他溫熱的掌心蹭了蹭。

應該是封易聞流血的原因，但他沒想到見了血之後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林成許。

一個念頭告訴他——隻許吸他的血，隻可以碰他的嘴，隻能靠近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可是……

他一直在害怕，害怕自己暴露身份，所以在盡力學習人類的所有東西，因為一旦暴露了，他同樣是非死即傷，還會給哥哥惹麻煩。

人類不會接受一個不死不老的吸血鬼在他們身邊的。

但是面對林成許，那些害怕又全都煙消雲散，可他又害怕林成許讨厭他，畢竟他不是人類。

“你怎麼都不害怕我？你應該讨厭我的……”他喃喃地問出聲。

林成許蹙了蹙眉。說來也奇怪，聽到祁承說他是吸血鬼的時候，他真的沒有那麼害怕，甚至把所有事都想通了。

讨厭陽光、純白色頭發、沒有血色的皮膚、東西吃得少、愛問各種各樣奇怪的問題，以及他手上的傷口，都是和祁承睡的時候才會有的。

不僅不害怕，還更喜歡他了。

喜歡他單純可愛、喜歡他善良、喜歡他無條件選擇自己、喜歡他一笑、說一句話就可以把自己搞得心神蕩漾。

就算他說他是為了自己的血。

“不害怕，不讨厭，别擔心。我是第一個知道的嗎？還是你哥哥也知道？”林成許又問道。

祁承已經不打算瞞了，他知道林成許是值得信任的人。

最壞的打算就是死，他已經準備好了。

…………

“你要是生氣可以直接殺了我，但是别把我的事告訴别人可以嗎？我會給哥哥添麻煩的。”說完所有事，祁承又用哀求的語氣說道。

如果他是林成許，一個人騙了他那麼久，接近他靠近他全都帶着目的，他會氣死的。

林成許壓暗了眸子，俯身湊近他，語氣有些硬，“我沒有生氣，我也不會告訴别人，别再說這些話了。”

祁承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些，搖頭，“你生氣吧，我騙你了，我還把你弄成這樣…為什麼我是吸血鬼……我剛開始覺得我是吸血鬼很好，我可以随便愈合傷口，你看就像這樣——”

說着，他攤開手心，用力在手心劃開一道口子，林成許眸子瞬間收縮，剛要動手替他捂住血口子，傷口卻在他剛擡手時快速愈合。

話也哽在嘴邊。

“可是現在我覺得一點也不好，我隻能愈合自己的傷口，卻愈合不了你的，你很痛吧？對不起…”祁承又重重沉了口氣說道，垂下頭滿心愧疚。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吸血鬼。

林成許想。

咬人還要問人疼不疼。

“有點兒疼，但是沒事了……你根本沒有喝多少，還餓嗎？趁傷口愈合之前再喝點吧。”林成許揉了揉他的頭，溫聲道。

人類的外衣被揭開，料想的厭惡、恐懼都沒有，這個人反而在一步一步更溫柔地對待他、靠近他、安撫他。

祁承有些懵。

好熟悉……

“祁承…”林成許又靠近他，強撐着身子慢慢蹲在他身旁，和他肩膀挨着肩膀，“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我很喜歡你。”是委屈又堅定的語氣。

祁承茫然地眨眨眼，他對于“喜歡”這個詞理解得似乎和人類不同，眉頭微動，他說道：“喜歡……你的血很香，特别甜。”

“你聽我說…”林成許和他對視，盛滿光的黑眸眨着，水盈盈的，清冷的聲音放緩，溫柔得不像話。

“我現在特别亂……但我隻知道我喜歡你，你說你喜歡我的血…是不是就是喜歡我呢？”

說句喜歡我哄哄我吧，我很難受。

我不在乎你是吸血鬼，我不在乎你騙我，隻要你說喜歡我，求求你了。

這是林成許第一次這樣和一個人說話，第一次說出這些他連想都不敢想的話。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他是被祁承發現的，所以他也是祁承的。

“可能是吧…喜歡你的血…喜歡你……”

林成許急忙抓住他說話的空隙接上，眸子亮了一瞬，“對，你也喜歡我是嗎？”

“許老師，什麼是喜歡，我不知道。”祁承說這話時才帶着點笑，就像他們曾經一樣。原來這個冷冰冰的人這麼會安慰鬼。

林成許有些撐不住，肩膀還很疼。

他牽起他的手，緊緊握住，盯着那雙蒼白修長的手，“想牽你的手。”

他又松開，欺身抱住眼前的人，卸了口氣，将頭擱在他肩膀上，聲音都弱了不少，“想…抱你。”

他再次起身，猶豫中，在他帶有溫度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用頭抵着他的頭，變得黏人，“想吻你，做這些事，僅限于你。”

“所有事都隻想和你一個人做，我們一起考上莞大，一起做更好的人，一起……”

聲音突然哽住，林成許咬着牙，沒讓眼淚流下來，強壓着顫抖的聲音，“一起看小魚，一起做我們想做的事，祁承…”

他好像有點過分了，對他喜歡的人提出這麼多要求，因為現在祁承不是喜歡他，根本沒理由和他做這些事……

要怎麼辦。

像第一次被他吸血一樣，他以為祁承喜歡自己，他問了自己一夜——要怎麼辦。

後來他們當做沒發生那件事做了朋友，再之後他意識到自己喜歡祁承。其實很早就是了。

那張三寸拍立得現在就在他手機殼裡，每天陪着他，每天提醒他，你早就心動了，嘴還那麼硬。

祁承能感覺到林成許心跳得很快。

他也是。

可是“喜歡”這兩個字在他心裡還是很朦胧，像隔了層什麼，很遠，夠不到，摸不着。

他想起第一次吸血時，哥哥對他說的話——看見他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他輕輕捧起人憔悴的臉，撥了撥他額前有些濕潤的黑發，和那雙破碎又錯愕的黑眸對視，隻覺得更熟悉。

心跳還是那麼快，但是控制不住想靠近他，可能是因為他身上有血味，他又湊上前，輕輕碰了碰他紅腫的嘴唇。

——親他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很軟，很香，想咬。

——有沒有心動的感覺。

他垂眸摸上自己的左胸口，又瞥見地上的小刀。吸血鬼也有心跳，但從來沒有這麼快過……

嘴唇分離，發出細小的聲音，心跳更快了。

——看見他就開心，就想笑，就特别高興。

都有。

“喜歡了……要怎麼辦？”他悶聲問道。

林成許還沒從他對自己做的這一系列行為中緩過來，聽見這話又重新燃起希望，卻又有些猶豫，“…要在一起。”

祁承皺起眉，又往他身邊靠了靠，“在一起？我們現在不就在一起嗎？”

“……不隻是這樣。”林成許失笑，摸上他的手，又将自己的手扣上去，十指相扣，頭輕輕抵在他肩上，薰衣草香萦繞在鼻尖，安撫着不安的心。

他們現在算是互相喜歡，這沒什麼。

“在一起就是…我們互相喜歡，我們談戀愛，你是我男朋友，我是你男朋友，我們每天在一起，你陪着我，我陪着你……”

“怎麼談…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啊。”

林成許又用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閉着眼，還能感覺到徹骨的涼意，“原來吸血鬼不會談戀愛啊……”

“朋友不可以做我們做過的事，男朋友才可以……”我才可以。

“那，男朋友，你再抱抱我。”

抱了的話，就是答應我了。

祁承聽話地抱住他，這個擁抱很暖，帶着香味，剛剛的煩悶和焦躁在這一刻一掃而空，他笑着在人頭邊蹭了蹭，“謝謝你沒有讨厭我，嗯…可我還是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但是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我是吸血鬼哎，這你都不害怕我，也不讨厭我，真的謝謝你，最好的人類。”

林成許僵了一下，又将臉埋進他肩膀，狠狠吸了一口涼氣。

吸血鬼又怎樣。

他感覺身上力氣越來越小，半跪在地上，整個人都靠在冰涼的懷抱裡，想到什麼，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露出繃帶，“…還要喝嗎？”

“我喂飽你再暈。”

祁承愣了一下，旋即張開嘴，冒出的尖牙即将碰到繃帶時，他又皺起眉，拿起懷裡的人的左手，錯開那顆痣刺破，含含糊糊地說道：“林成許，你說……我的血可以愈合我的傷口，我把我的血給你，你的傷口是不是也會愈合了？”

林成許已經聽不清他說什麼了，迷迷糊糊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皺着眉閉緊眼，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嘴角，“…是男朋友。”

“男朋友。”說着，祁承舔幹淨他指尖上最後一滴血，把他扶到床上，又輕輕替他褪下衣服拆開繃帶，用力劃破自己的手，控制着不讓傷口愈合，将血滴在那兩處血淋淋的圓形傷口上。

“……”

傷口接觸到血後，立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兩人都有些驚訝。

林成許重重用鼻子呼了口氣，感覺今天一整天都像在做夢一樣。

但好在他們在一起了。

等高考結束，他就給祁承一個真正的告白。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疼嗎？”幫他套好衣服，祁承又趴在他頭邊，看着他的眼睛問道。

“不疼了。你不疼嗎？”林成許蹙眉問了回去。

他試着起身，發現除了有些沒力氣，肩膀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這就是和吸血鬼談戀愛的好處？他好笑地想。

見祁承搖頭，他才重新躺在床上，側着身子，和趴在床上的人對視，終于可以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我一直都以為你是喜歡我才會做那些事…原來隻是為了我的血，那你現在可以先不要想我的血，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人類……這樣的話…你還會幫我嗎？”

祁承跪在地上換了個姿勢，搖頭，“不會吧。”

他又皺了皺鼻子，“除了基礎的味道，我隻能聞到你身上的香味，如果沒有你的血，我應該不會理你。我會想，嗯…那個黑色人類好兇的，一看就不好接近。”

林成許是有些失落的，又往他身邊挪了挪，和他靠得更近，避開這個話題，“之前我很兇嗎？我都不記得了……”

原來一個人這麼短時間裡可以改變這麼多。

“對啊，但是很早以前我就覺得不是了。而且你看起來和接觸起來像兩個人。”這次那顆痣是因為笑露出來的。

側躺着，林成許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都震耳朵…還有後知後覺他滾熱的臉，嗓子也因為說了太多的話啞了。

“……那這兩個你喜歡哪個？”

就當我又喝醉了，問這些問題、說這些話。現在林成許才知道害羞，他剛剛說的那些話都好露骨。

但他不敢想……如果不說清楚他們錯過了怎麼辦，如果他沒有追問，他們又會走向什麼結局…

以前的他可能一退再退，但現在絕對不會了。

“嗯…别總問我喜歡什麼的了，我真的不清楚，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忘記了好多東西。”祁承有些煩悶地抓了抓亂糟糟的白發。

林成許抿抿唇，輕點了下頭，“那好，我先不問了。”

祁承也察覺到自己說話語氣有些急，錯開話題，又糾結起他們的稱呼，“……我隻聽說過女朋友和男朋友，為什麼咱們都是男朋友啊？”

林成許想生氣了。

什麼女朋友。

他壓下眉頭看着白皙皙的人，“祁承。”

“嗯，林成許。”

林成許又不生氣了。

他好可愛，更喜歡他了。

忘記了，他是吸血鬼，根本就不懂這些。

他又笑着往他身邊靠了靠，頭和頭挨在一起，手擡起，卷着他們柔軟的發絲，黑白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