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光撒滿床時,祁承才緩緩睜開眼,看着側對着躺在自己身邊笑吟吟的人類,皺起眉,聲音有些啞,“你怎麼不去上學?”
“今天周日。”林成許看了他好一會兒了,傾身笑着在他鼻尖蹭了蹭,“你哥哥不在家,嫂子也不在家。”
他的黑發同樣淩亂地貼在額頭上,嘴巴被親得發腫,祁承湊上去用頭抵了抵他的脖子,“餓了。”
…………
“哥哥說我可以不去學校了。”廚房裡,祁承抱着林成許晃晃悠悠地說道。
鍋裡煮着咕嘟咕嘟冒熱氣的餃子,還是他們過年時候包的,各種形狀都有。
廚房裡好多東西都是祁承來了之後司舟置辦的,比以前空落落什麼都沒有的時候看着好看多了,有了些家的味道。
“那我怎麼辦。”林成許又裝起委屈,拿着勺子一下一下扒拉着餃子。
“你自己考莞大吧,我要去工作了,賺錢養你,人類不是都需要錢嗎?”
祁承笑着說道,俯身在櫥櫃裡撈了個盤子,看着奇奇怪怪的餃子們“出溜出溜”掉在白盤裡。
“應該是我養你。”林成許側頭在他軟乎乎的頭上蹭了蹭,一個餃子滑了出去,被手快的小吸血鬼接住。
“啧…不疼?”
祁承無所謂地洗起手,指着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陽,“我很厲害的,太陽都曬不傷我。”
林成許皺眉拉着他手來回翻看,見真的沒事才放下,兩人又膩膩呼呼來到餐桌前。
“上次你救的小貓死了…不像是凍死的。”林成許說道,垂頭吹着冒熱氣的餃子。
祁承趴在桌上無聊地擺弄着筷子,寬松的黑色睡衣滑落,露出紅點遍布的一側肩膀,“起碼救下來讓它多活了一段時間。”
“你當時就不害怕嗎?”想起九月初見的白影,林成許皺眉問道,伸手替他拉上衣服。
三樓也不矮,這人一點沒猶豫就跳下來了。
吸血鬼不是也會疼嗎?雖然馬上就不疼了。
……他怎麼那麼白,太明顯了…
祁承眯了眯眼,笑起來,“害怕,特别害怕。”
林成許默了默,低頭戳着餃子。
又敷衍他。
“真的害怕。”祁承看出來他沒信自己,又坐到他身邊的座位上,擡腿一下一下隔着睡褲蹭着他的小腿,“當時剛醒,什麼都聞不見,我就想試試我還是不是吸血鬼了,沒想到還真是。”
林成許有點想生氣了。
哪裡有這麼試的。
還有,他的腿怎麼這麼滑。
他稍稍用力把滑溜溜的腿撞了回去,别過身子繼續吃餃子,露出通紅的耳朵。
餃子是芹菜豬肉的,菜多肉少,吃起來沒那麼膩,都是他男朋友親自包的。
“你昨晚不是這樣的。”祁承更委屈地湊過來,下巴擱在人肩膀上蹭,“嗯…昨晚你說讓我親你,說了好多次。”
耳朵通紅,臉也是。
某人隻有在晚上的時候才敢說那些露骨的情話,現在光天白日的他連聽都聽不得。
他們好像是無比契合的兩塊磁鐵,總會以各種姿勢貼合在一起,一會兒他哄哄他,一會兒他又哄哄他。
昨晚的事也變成情感的調節劑,非但沒有越走越遠,還離對方更近一步了。
“你昨晚也很會哭。”林成許佯裝嚴肅地說道,起身要去洗碗。
“不許說!”祁承急忙攔下他,将他堵在廚房和餐廳門與牆的三角區,看着剩了一半的餃子,夾起一個塞進他嘴裡。
“那還不是因為你,你和我說那些話,我很生氣的。”
他生氣真的很明顯,現在這個态度就是在耍小脾氣玩。
“生吧。”林成許也沒順着他來,含含糊糊地笑道,又打量起兩人的身高,“你好像長高了。”
“嗯。”祁承也發現了,踮起腳,比林成許高了幾厘米,腳落下,他們就差了一點點。
“因為林成許同學實在是太好吃了,營養價值又高——手機裡都這麼說。”
第一次被這麼誇的林成許同學笑笑,揉了下他的頭躲開他去洗碗。
祁承眯了眯眼,又夾起一個餃子遞到他嘴邊,“再來一個,你才吃了一半。”
林成許拒絕地别開頭,按洗潔精,這才發現連洗潔精都是薰衣草味的,“沒有人大早上起來可以吃得下那麼多肉餃子的。”
祁承眨了眨眼,拿起筷子夾開餃子,把裡面的碎肉全都挑了出來,隻剩下芹菜,又遞到人嘴邊,“啊。”
又是這種小細節。
林成許發現他總能做出一些讓自己瘋狂心動的事。
就算隻是這麼一件小事。連他自己都沒在意,祁承卻聽進去了。
陽光透過玻璃撒在兩個人身上,一切都那麼溫馨美好。
一個站直身子洗碗,一個抱着幹活的人聞來聞去,張嘴在對方脖頸上躍躍欲試。
心動歸心動,林成許實在不想再被他折騰,擦幹淨手,腳下一虛,軟軟地靠在他懷裡不動。
“哎?我還沒咬呢。”祁承被他突然的投懷送抱搞得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應該是他昨晚吃得太多把人弄暈了。
他先是擡起手捏了捏男朋友熱乎乎的臉,見他不動,又湊上去咬他的嘴,同樣沒得到回應。
某隻吸血鬼又眯起眼,仗着力氣大,把人扛起來“哼哧哼哧”走到沙發前,輕輕一撂。
被當成行李包似的小林同學:“……”
即便這樣林影帝也一動一動,閉着眼,像條案闆上的小魚似的任鬼宰割。
祁承盤腿坐在地毯上撐着臉看着他,大眼睛眨巴眨巴在他臉上來回看,看不膩似的。
“沒騙我呀……真的暈了。”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喃喃道。
他們都愛玩騙人的小遊戲,之前互相騙了對方好幾次了,所以格外不信任對方。
“嗯…你暈了我怎麼辦啊林成許,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吧,看我最後一眼你再暈……”
林成許聽他演戲強憋着樂,虛弱地擡起一隻手,立馬被冰涼的手握住,他用氣聲說道:“我應該是不行了……”
祁承也很配合地擠出兩滴眼淚,不客氣地用他的手擦掉,“嗯,那你放心走吧。”
林成許:“?”
“這不對,你應該舍不得我。”林影帝親自指導祁影帝演戲,說罷繼續閉上眼睛裝暈。
“可我一直舍不得你啊。”
心髒猛然一縮,林成許緩緩睜開眼,側頭看着握着他的手蹭自己臉的人,知道他沒在開玩笑。
“那你真的不回來了?”他也不玩了,擡起手揉了揉白絨絨的頭,薰衣草香溢出來,聞着安心。
他也能聞到祁承身上的味道……
後者沒回答他,起身把他往裡推,又覺得不行,直接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頭在他胸前蹭來蹭去。
林成許感覺他好黏人。
應該有他說了那些話的原因。
白皙皙的臉隐隐泛着紅,白發有些炸毛,漂亮的褐色眸子閃着光,右眼上的痣一眨一眨,讓人怎麼看也看不夠。
“你得給我一個回去的理由,我現在很生氣。”又委屈又強硬的語氣。
林成許拍了拍着他的背,換了個姿勢,心髒離心髒很近,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他一下一下撩着身上人的白發,垂下眼睑,躲開他的視線,聲音越來越小,“你不是我男朋友嗎……我想每天看着你。”
“換一個。”
“……那我再想一個。”
“男朋友不好聽,換一個。”
林成許愣了愣,擡起手想摸他的臉,後者閉起右眼,他也順勢輕輕撫上那顆痣。
換一個。
他們專屬的。
隻有他們可以叫的。
“你媽媽叫你小許,肖洵叫你許哥,嗯…我叫你的名字,可是有好多人都叫你的名字。”
林成許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許許?哈哈哈…不行,好奇怪。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的名字裡都有cheng啊?”祁承又問道,捧起他的臉稍微用力揉了揉。
“怎麼可能沒發現。”靠得更近,林成許被他惹得臉紅,撇開視線,“…你想我叫你什麼?”
“不知道啊,你想。”祁承很痛快地說道,手指又在他鎖骨上劃來劃去,尖牙冒出來,“我餓了。”
林成許:“……”
“……你又轉移話題。”林成許才發覺他們很愛話題跑偏,他又把最初的問題拽回來,“和我回去吧。”
“再說吧。”祁承敷衍道,坐在他身上開始解睡衣的扣子。
“做什麼?”林成許急忙按住他的手,眉頭蹙着,對這個姿勢有點敏感。
“餓了。”祁承又重複道,仗着力氣大把人的睡衣全都褪下來,露出無瑕的上半身,昨晚的痕迹一點都看不出來。
他突然停下,垂頭看着自己胸前的吻痕,眯了眯眼,“我想起來…我哥哥身上也有這個,我問他,他說是蚊子咬的,我還說幸好蚊子不會咬吸血鬼。”
這話林成許聽着都臉紅。
“還有我們第一次去豫南玩兒,肖洵在車上問我有沒有被蟲子咬,我特别害怕你發現。”
“嗯…還有你把我拉進衛生間的時候,你問我能不能藏着點兒,後來還說讓我收斂一點,我還以為你發現了。”
林成許笑着聽他講起他們以前有趣的事,順手把衣服系好,時不時作出回應,給他反饋自己當時的心理活動。
嘴角一直揚着,他忽然發覺自己好像一見到祁承就會笑、就會特别開心。
他伸手揉着他腦後柔軟的白發,後者也不再說,順着他慢慢俯身,靠得越來越近。
四目相對,沒有人躲開。
視線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不忍分開。
林成許感覺自己臉越來越熱,耳朵也是,他撐着沙發緩緩坐起身,把人摟在自己懷裡,不去看他。
“怎麼這麼可愛…”他又輕輕說道,“别敷衍我了,和我回去吧。”
祁承還在對他的脖子躍躍欲試,準備先下嘴為強,聽見聲音更輕的兩個字,心跳陡然加速。
他向後仰了仰,捏着他的臉,盯着他的黑眸,“你叫我什麼?”
林成許沒想到他還會問,把頭埋在他肩膀害羞地搖頭,“不知道……”
“哇…沒人這麼叫過我哎。”祁承開心地抱住他晃了晃,但因為忘記自己在他身上,兩個人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
調整好合适的姿勢,林成許這才紅着張臉擡起頭,“那你爸爸媽媽都怎麼叫你。”
祁承眯了眯眼,捧着他的臉,極為鄭重,聲音清脆悅耳,“寶貝兒。”
渾身像過了電似的一酥,林成許臉憋得通紅,又将頭抵在他額頭上,以緩解自己滾熱的溫度,“…不許再叫了。”
太犯規了。
逗人非常成功的某隻吸血鬼笑起來,用頭抵了抵他的頭,“真的,他們都不叫我名字的,早上寶貝兒早啊,晚上寶貝兒晚啊。外面的吸血鬼都說,那麼大隻小鬼還要叫寶貝兒,怎麼那麼嬌氣。”
林成許默了默,能聽出來這不是調侃,擡起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不嬌氣。”
“那你也叫。”祁承又說道。
“……肉麻。”林成許搖頭。
祁承立馬起身,拍了拍他皺巴巴的睡褲,撫平褶皺,“麻了?是我太重了?”
林成許:“……”
他又把人撈進懷裡,聞着薰衣草香安撫着加速跳動的心髒,偏過頭露出側頸,“不重,你都瘦了,喝吧。”
祁承又搖頭,換了個姿勢,頭擱在他腿上,能毫無遮掩地看見那雙黑色眼睛。
“我可以好久不吃東西的,小時候和我媽媽生氣,我不愛喝沒味道的血,我們就會打架。”
林成許緩緩睜大眼睛,又蓦地笑起來,繞着他的白頭發,“和你媽媽打架?你隻會說我要讨厭你了吧。”
被揭穿的某隻吸血鬼生氣地坐起來,又跨坐在人類腿上,頗為嚴肅道:“林成許,我很兇的。”
看不出來。
但是嘴硬。
“兇。”林成許也很愛順着他來,摟着他的腰怕他掉下去,笑笑,“後來呢?你不會就餓着自己吧。”
“對啊。”祁承點點頭,勾着他的脖子往後仰,又忽地湊近那張紅撲撲的帥臉,“但是有一天我聞到了一個特别特别香的味道。”
“不是以前的你。是你,現在的你,現在抱着我的你。”
是我。
林成許聽出來他有些急,或許是害怕自己再吃醋,他重重地點頭,像是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輕輕笑。
“你說我好香的時候,第二天我就把沐浴露換成味道很淡的了,每次都要沖好幾次澡。”
祁承愣了一下,歪歪頭,“怪不得後來你更香了。”
“我到底哪裡香啊。”笨蛋人類并不能理解這隻吸血鬼總說他香,好奇地問道。
祁承害怕自己真的把他壓麻了,又起身坐在他旁邊,“吸血鬼的嗅覺特别重要,靠着嗅覺抓人,靠着嗅覺能感覺到哪個同類厲害,我就不能。”
他扭頭看着陽光,又看了看電視旁的綠植,“但是我能聞到陽光的味道,暖暖的,還有草啊花啊樹啊……小貓的味道,還有你。”
還有我。
“不對,隻有你。”
隻有我。
怎麼那麼會哄人。
林成許摟住他的肩膀,甚至還能摸到他骨骼明顯的肩峰,低着頭,有些心疼他,“…那也很好啊…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這句也很熟悉,他默了默,想到什麼,“所以…你把以前和我的事全都忘記了?”
有點開心是怎麼回事……
祁承點點頭,整個人又賴在他懷裡,“嗯,隻記得你的眼睛,其他什麼都不記得。還有我爸爸媽媽,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死的,我睡着之前他們還好好的。”
“所有同類都死了,就隻剩下我一個了。”
你該多孤單啊。
林成許想。
“那你把我當成你的同類吧。”他輕輕說道,握住冰涼的手,十指交錯、相扣,試圖共情他,“别用這麼輕松的語氣說這些話了……是不是很難過?”
祁承愣了愣,旋即搖搖頭,“還好。”
林成許默了一瞬,又搬出他昨晚的事,“你昨天哭”
話被堵在有些急地吻裡,他拍拍冰冰涼涼的背,主動張開嘴,“…不是餓了嗎?喝吧。”
尖牙就在他嘴唇輕輕磨,但遲遲沒有下口,林成許擡手,剛想要加深這個吻,後者卻突然離開。
祁承蹭着嘴,又湊上去親了他一口,“爸爸媽媽說了讓我别難過。雖然我也很生氣,他們什麼都不告訴我就走了。”
林成許抿唇,頭抵着他的頭,并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好,又擡頭,“那你要一直聽你爸爸媽媽的話,别總哭了。”
祁承很不樂意地跨坐在他身上,按着他的肩膀,嚴肅道:“不許提我哭了。而且我也很想記起來以前的事。”
這個角度,他的白頭發都折騰得亂糟糟的,嘴巴也是腫的,還有肩膀和鎖骨。
林成許替他系上睡衣扣子,暧昧的吻痕消失不見,又擡起手捏了捏他的臉,“不提了。那我能幫到你嗎?”
祁承痛快地搖搖頭,俯身湊近他,像是吸了一鼻子酸味一樣,“你會吃醋的,大醋精。”
“你是撒嬌精。”林成許很不客氣地駁了回去。
“你怎麼這樣啊。”祁承從他身上起來,很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腿,又捏了捏,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你的腿我還沒有咬過。”
林成許:“!!!”
“祁承。”
後者很潇灑地留下一個背影,踩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向冰箱,又突然折了回來,按開了電視。
熟悉的相親節目。
林成許紅着臉,稍有無語地換了台,暗暗吐槽這一家人怎麼都愛看90後相親節目,又誇張又無聊。
祁承抱着一塑料袋紅棗和紅糖去了廚房,見人換了台,氣沖沖地走回來,“我還沒有看到他們在沒在一起呢。”
林成許站起身把他迎回廚房,很不道德地揭穿真相,“祁承同學,那都是演的。”
某隻吸血鬼碎掉了。
“可是你不覺得他們很幸福嗎?”祁承還在為鐘愛的相親節目證明,扭頭看他。
愛我你瘋了播完之後他就一直在和哥哥看這個,也明白了哥哥為什麼那麼喜歡看這個節目。
看他們在一起真的很有趣。
“我不知道他們姓什麼。”林成許搖搖頭,把一顆壞掉的棗扔進垃圾桶,順手灌滿電熱水壺。
祁承有被他的幽默逗笑,又把他頂到一邊,“我來。林成許同學,你以前真的不會這樣。”
以前又沒有你。
小情話隻敢在心裡說的某人抿了抿唇。
今天陽光格外好,窗戶開着,微風吹進來,他們沒有特意換衣服,穿着睡衣,聽着電視裡吵吵鬧鬧的廣告,又空又大的房子顯得溫馨。
林成許突然笑起來,上前在身後環住祁承的腰,下巴擱在他肩上,“你知道我們這樣像什麼嗎?”
“什麼?”
“像一家人。”
祁承回手往他嘴裡塞了顆去了核的棗,“一家人嗎?”
他又在熱乎乎的懷抱裡轉身,關注點永遠清奇,“那這裡就是我們的家,是你的家,你住在這裡就不用和那些壞人類住在一起了。”
林成許也很想這樣。但是總在外面住他媽媽會問,封記也會問,說不要總是麻煩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