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香味邁進偏房的時候,祁承還有些恍惚。
房間不大,因為是夏季所以就沒有關門,借着月光一眼能看到屋裡所有東西。
木桌上擺着一本舊相冊,旁邊相框裡是他們的合照,粉色魔方,黑色手機放在小木桌靠近床的邊緣,一本厚厚的筆記還沒來得及合上,黑框眼鏡擺在一旁,白色保溫杯裡的水都喝光了。
還有那個林成許特别喜歡的小魚缸,裝滿了水,藍色小魚都泡掉色了,飄來飄去,發着光,魚缸壁上的字都已經看不清了。
晾衣架上挂着他那件白色棉服,還有起了球破了洞的紅圍巾;門口是兩把傘,有他的小遮陽傘和第一次吸血時林成許落下的傘。
牆上貼着一張舊舊的福字,是四年前他們一起過年時,他跟嫂子學着寫的。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材味和薰衣草味,衛生間的門沒關,淡紫色的大瓶沐浴露和洗發水囤了好幾瓶。
全都是他的痕迹。
嗓子一直在發酸。
祁承緊緊捂住嘴,蹲在床前,貪婪仔細地描摹着四年未見的愛人。
林成許一直還是那個發型,黑發長長了不少,他頭發長得不算快,所以去理發店次數很少,每次都攢得徹底擋住眼睛才去剪一下。
清冽的眉眼有些長開了,看起來更兇了,特别是沒表情的時候,但是現在祁承隻覺得他可可憐憐的。
睡着還要皺眉,明明之前都改過來了的……
放在以前他早上手了,但現在他手都是抖的,猶豫半天隻能收回抵在嘴邊。
床不大,但林成許睡得很靠裡,整個人都縮成一團,後背隔着薄薄的被子貼在牆上,懷裡還抱着什麼。
祁承探頭看了一眼,隐隐看見了一抹白色。
心瞬時“咯噔”一下。
那個小貓玩偶。
滾熱的淚水順着手指流下,地闆上的小水窪中倒映出圓月,綿長的呼吸在耳邊,一切都靜谧美好。
像曾經偷偷吸血一樣,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邊捂暖,碰了碰輕抿着的唇,還想再摸摸他的臉,又克制着收回手。
祁承深吸一口氣,走到院子裡吸了吸鼻子,脫掉厚重的外套,回來挂在晾衣架上,關好了門,腳步輕輕地上了林成許的床,不敢太靠近,就輕輕吻了吻他的發絲。
晚安,林成許。
我回來了。
半天,他又睜開眼,把小貓薅出來扔到一邊,才滿意地又閉上了眼。
-
林成許這夜睡得格外好。
他總能夢見祁承,記憶或許飄回千年前,他們在雪地裡漫步;或許是校園裡,他們坐在一起學習聊天;再或者是他們溫存過的卧室,他們依偎在一起暢談未來。
今晚的夢很真實,他能感覺到那股涼,感覺到他四年未曾謀面的愛人抱着他,淡淡的薰衣草香萦繞在鼻尖,聞着人心安。
手機鬧鐘在六點準時響起,但他一般五點五十就會醒,提前把鬧鐘關掉,緩個幾分鐘,再開始着手做一天的事。
但今天林成許是被鬧鐘叫醒的。
他蹙眉快速關了鬧鐘,發現本應該被自己抱得牢牢的小貓玩偶不知道怎麼跑到地上。
林成許也沒多想,撿起來拍了拍灰,又把它拴在手機上,點開置頂微信照例開始發消息。
[lcx]:早安祁祁
[lcx]:今天起晚了
[lcx]:[圖片]
[lcx]:天氣特别好
[lcx]:又夢到你了,你沒和我說話,但是你抱我了
[lcx]:去洗漱了,一會兒去買早餐
[lcx]:我沒有再挑食了
[lcx]:真的很想你,我是不是還要再等一年?
[lcx]:不管多久我都等你[擁抱]
消息發完,林成許又緩緩起身,路過木桌時拿起相框看了一會兒,戀戀不舍地放下,才走進衛生間,垂着眼睑,不想看鏡子裡憔悴的自己。
徹底收拾完之後,他才出發去買早餐,卻看到了碎掉的門。
林成許默了一瞬,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給顧遲闫發了過去。
[lcx]:[圖片]
[lcx]:門碎了
[嫂子]:?
應該是嫂子和哥哥又拿錯手機了。林成許覺得是這樣的,嫂子從來不會這麼說話。
他有些麻木地吸了口氣——清晨空氣的清新、不遠處早餐店的食物香氣、桂花樹下盛開的花,把最後一絲薰衣草香沖散。
紅棗枸杞小米粥、兩個肉包子、兩個素包子、一份豆沙包、一份小馄饨。
連早餐店阿姨都熟悉這個口味專一的小夥子了,就惦記着紅棗小米粥和豆沙包。
周圍人幾乎都認識林成許,少不了顧遷的功勞。
顧爺爺沒事就出去打牌下棋,逮到機會就會提一嘴林成許,還有那個漂亮的白頭發小孩兒。漸漸大家也加入了期待他們重逢的小分隊裡,顧爺爺如願當上了小隊隊長。
“早上我看你們館門怎麼碎了呢。”店裡阿姨一邊夾包子一邊和林成許搭話。
“不清楚。”林成許試着用更溫和的語氣回答,但還是感覺别别扭扭的。
索性大家已經習慣他的沉默寡言,加上他雖然蔫蔫的,但是做起事來靠譜,所以大家都喜歡。
有不少人都趁着清晨出來晨跑、散步,做什麼的都有,巷子裡熱熱鬧鬧的,看見林成許都會和他打聲招呼,後者有些局促地回應,默默加快腳步,攥緊手裡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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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遷打着哈欠來到小庭院,看着小石桌上的早餐,頗為欣慰地點頭,豎起大拇指,“太棒了許。”
林成許:“……”
他不明白爺爺為什麼總在這些事上誇他,但還是禮貌道了聲謝。
顧遷卻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抓了抓越發花白的白頭發。看着是上了年紀,但還和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