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晚,寝室是回不去了。
好在夏桑禾有個連帶的習慣,隻要上學期間,家裡的鑰匙就會被她系在寝室門卡套上,而今回不去學校,随身攜帶的鑰匙給了她回家的選擇。
“英雄不好當啊,又累又困的。”桑禾臨到家對禦極道。
男子冷笑出聲。
桑禾:“你笑什麼?”
“英雄?”禦極反問:“你以為除邪師是英雄?”
“難道不是嗎?匡扶因果正義,把害人的邪祟祛除……對了,所謂除邪師,除了像我們這種擁有靈識的人才能締結契約,是不是就隻有你們本身有靈力的人才可以締契?”
“締結契約?我們不需要這種無意義的形式。”
“所以……你們都是自願申請就能來當除邪師?”
禦極沒有回答,他抿唇,專注開車。
桑禾識趣沒再追問下去,一方面是覺得自己還是個菜鳥,有時候就算大佬回答了,也可能跟沒回答無差。大概是防止她繼續追問,禦極索性不答;另一方面則可能涉及到禦極他們這類除邪師的隐私,确屬自己冒昧了。
别過頭,車窗景色已然入了小區,桑禾心裡默認着路線,隻要過了這面薔薇牆,就到家門口了。
禦極将桑禾送到樓下:“好生調息,待過了晨曦,除邪師的通感會徹底打開。”
“好,今天謝謝了。”
“嗯。”
車梢開,在桑禾要下車時,一隻大手搭住了她的肩。桑禾忙回望他,隻見禦極金瞳現,微仰方向是她家樓層的高度。
“怎麼了?”桑禾也順着他視線方向探看。
禦極沉聲告知她:“此處有邪祟。”
*
房門虛掩,梅香四溢的樓道裡,白花牆面俨然多了兩抹黑影。
一黑影是矮胖男人,一黑影是着古戲裝的婀娜女,他們頭頂上的聲控燈熄了亮,亮了滅。
兩抹影子在牆面對話:
“你确定這有效果?”一雄厚男音問。
女聲俏生生:“怎麼就沒有效果,隻要那女的上鈎就行了。”
“那若是她真的成了除邪師怎麼辦?當日地蛇如此蠱惑都不見得她上鈎。”
“她若真成為那邊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畢竟……哼,總之,加入同陣營謀取共益才是同類該做的事。”
“依我看,還是謹慎點為妙。你忘記之前那個楊……等等,是他?他、他也來了!”
女聲似乎被吵擾得不耐煩,尖聲嗔罵:“大驚小怪。慌什麼?”
男人全然無知女子的煩躁,仍在喋喋不休地責怨:“完了完了,他在靠近!都怪你!叫你留點餘地你不聽。”
“哼。”
“現在怎麼辦?”
牆面女影在頂燈閃爍中淡了影,男子自得她不屑又半天得不到回應,再回神,那女影已消失在牆面。
她逃了!
他頓時又氣又罵:“好你個梅花妖,搶功勞你最快,逃跑也是你最快!”
電梯門鈴響前,道燈已熄。
禦極随桑禾從電梯中出來,察覺出異樣氣息,他便率先如煙般消失在桑禾身後。
桑禾也顧不得關注其他,她一路跑向家,沿路的聲控燈一盞接一盞點亮,在寂靜如斯中格外吵鬧,直至她闖進虛掩的大門,身後的燈光隐約照出客廳輪廓——
家具擺設正常,唯廳桌上擺放的果盤砸散一地,不見盤中零食小吃的任何蹤影,倒有食物殘骸落滿地闆,父親就在客廳央的紛雜中背對她。他僵坐于地,垂首耷拉,雙手無力垂落地面,似在沉思,又似失神。
“爸?”
桑禾喊了聲夏父,樓道燈剛好滅了。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桑禾慌忙依照肌肉記憶摸燈。
身前突然有風卷入,門順勢就關上,她先是心髒咯噔要跳上脖頸,緊接逸進鼻尖的檀香氣味又恰時安撫住無措的她。
随一聲重物砸碎家具的巨響,伴随了陌生男音的哼唧,桑禾才下意識确認:“禦極?”
他側眸,雖平淡回應卻令人安心。
“是我。”
禦極啟金瞳,在黑暗中看清楚了屋子裡異常的存在:一隻昏死過去的肥碩鼠精,一個成為地縛靈卻沒有攻擊意識的女祟,以及一副失了魂的空肉殼。
狀況看上去極簡單處理,可此次要除女祟……腦海裡浮現起夏桑禾雙眼通紅的落淚模樣,禦極心泛遲疑地微蹙眉頭。
桑禾最終摸到了開關,想要把燈打開。可那燈似乎不想讓她打開,突然間屋内連同整棟樓的電都給熄滅了,夏桑禾第一反應是電闆跳閘了。
她背貼門,靈識初顯的桑禾隐約發覺門四方輪廓還有明滅微弱的金邊芒,她認得,這是結界障,在門關上,結界障開啟瞬間,即是代表接下來此屋内發生的所有動靜都不會在現實世界反應或顯露。
“閉上眼。”男子看似不容置疑的霸道命令,給人卻是被絕對捍衛的安全感。随後他又道:“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睜開。”
男人清冷強硬,桑禾後知後覺,原來電力跳閘不是偶然發生,正是禦極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