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一見着月官來,自動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仿佛在躲避着什麼洪水猛獸。
荀知頤安靜地跟着,看着月官沒有表情的臉,心裡莫名有些不服氣。
他十八年來的傲氣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什麼都做不到,在這種情景下,他甚至連個人的人身安全都無法保證。
他這才發覺從前的自己被陵南保護得有多好。縱然對方天天使喚他,但苦頭卻沒讓他吃到一星半點。唯一吃的苦興許就是給陵南當牛做馬,最後帶着一身疲憊去修煉。
“他們不是普通人,你不必自責。”月官許是察覺到了他有些低落的情緒,開口道。
“什麼意思?他們同樣修煉過法術麼?”
月官:“嗯,但比你練的要更高級一些,打不過很正常。”
“是嗎?”荀知頤嘟囔着,“可也不至于連他們手中的棍子都砍不斷吧。”
月官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那是法器,隻是看起來同普通木棍别無二緻,實際上卻堅韌許多。”
“可我還是覺得自己……罷了,找到師尊要緊。”荀知頤還想再多說些什麼,可一想到陵南還下落不明,一瞬間又閉上了嘴。
他低垂着頭,踢着地上的石子,一下一下。小石子被踢遠,在地上咕噜咕噜滾了幾圈,便停下來不動了。
“喂,小頤子你上哪去?”
旁邊樹叢發出窸窸窣窣一陣響,陵南從中走了出來,頭頂上還頂着一片樹葉子。他身上穿着布衣顯然經曆過一番劫難,被拽得破破爛爛。陵南直接一把将那用來僞裝的布料扯下,順帶摘下了頭上的葉子。
現在整個人看起來才沒這麼狼狽了。
他崴到了腳,走路有些趔趄,一瘸一瘸的。
“師尊。”荀知頤見狀,連忙上前扶住他搖晃的身形,“我還以為你被他們抓走了。”
“盼着我點好行不?”陵南沒好氣道,“那幫人跟瘋子一樣,我便偷偷藏進樹叢裡了。”
荀知頤長舒一口氣:“幸好,吓死我了。”
“他們若是沒抓住人,定要卷土重來。”陵南咬牙道,他的小腿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了一道口子,正向外不斷滲着鮮血,“我們暫且先找個地方避避。”
荀知頤張望了一圈,人群已經走出了些距離,目前他們的境況還算安全。隻是這避難的地實在難找,并不能排除找到後同樣被發現的結果。
“你這腿也走不了太遠,就近處理吧。不若同剛才一般,躲樹叢裡?”
他邊說邊看向一旁的歪樹林,霧氣彌漫,奶白色的氣體充斥着整片林子。他愣了愣神,繼而轉頭看向陵南:“這麼大的霧,你方才怎麼進去的?”
陵南心下一驚。
壞了,他忘了自己身為神仙的仙體是可以免疫這種傷害的,包括月官。
也就是說在場的隻有荀知頤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
“我方才藏進去的時候霧散了些,許是又回來了吧。”
荀知頤神經大條,不疑有他。
此時的霧氣好像聽懂了人話一般,慢慢消散開去,顯出一片完整的歪樹林。
“人呢?我要的人呢?”遠處傳來一位女子的尖聲叫喊,根據音色可以判斷出是伏香。“一群廢物!再晚些别說什麼黃金萬兩,我叫你們小命不保!”
“他們還在藏!快找!夫人說今天抓不到咱們小命都不保!”
“找人!快些找人啊!”
震耳欲聾的叫喊聲再次響起,這一回比上次尖銳了不少。人人自危,出的力也更多了。
腳步聲從各個方向傳了過來,大地仿佛都在震顫。世間其餘的聲音都被截斷,隻剩下了雜亂的腳步聲及人們大嚷大叫的争吵聲。
“走!”陵南不再磨蹭,一把拽住荀知頤的衣袖,往樹林裡走去。
樹林裡的樹木間隔甚遠,不往深處走極其容易被發現。但幾人也不清楚林子裡的狀況如何,便也隻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越往裡走,人群的叫喊聲越小,最後再聽不見。
這林子裡黑黢黢一片,明明是晴天,可光亮好似透不過葉子一般,全部被格擋在了外部。
黑暗中不時傳來幾聲哀嚎,同他們在路上聽到的一模一樣。
“這林子怕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荀知頤不由得将手按在了佩劍上,神色警惕,“隻是不知我這麼點小小的術法起不起得到作用了。”
陵南瘸着一條腿,此時實在是不想再往前走,隻想着坐地上歇一會兒,便止住了荀知頤:“歇會吧,走不動了。”
他的身體能自愈,隻不過需要花上些時間。
荀知頤這才想起他的師尊是個傷患,連忙停下腳步,将陵南安置在一旁樹幹邊。
血已經不再往外滲,慢慢地止住,但傷痕看上去還是格外猙獰。
陵南額前已經布上一層汗珠,身體的過度消耗加之早已衰竭透支的靈氣,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他竟因此生出一絲錯覺,如果再得不到悉靈草,他真的會因此沒命。
月官見他神情痛苦,邊從自己袖中掏出一個小木盒,裡頭盛着一顆小小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