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京城士子如雲。
經過三場會試,很快就到了放榜日。
“進士及第,一甲第一名,淮州府松山縣周榮。”
“進士及第,一甲第二名,綏州府泰丘縣甯玉奉。”
“進士及第,一甲第三名,江州府青城縣李千明。”
“……”
榜眼探花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輕人,如此青年才俊自然格外引人注目,名氣有些蓋過四十歲的狀元郎。
甚至人傳言,榜眼探花文采飛揚,堪稱人中龍鳳,點周榮做狀元不過是看他歲數大,怕挂不住臉面。
晏鎖蔚自然不會去信這番沒根據的話,要知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一甲三位定然都有自己的本事,否則也不會在人才輩出的舉子中脫穎而出。
放榜之後最熱鬧的莫過于看新科進士們遊街了。
狀元周榮頗有些發福,一派喜氣,顯得十分親善,據說他未及第時和探花郎李千明一樣,在州府中早有才名,李千明更是驚才絕豔,年僅二十連中兩元,還是在“多才俊”的江州府。
三人中唯有榜眼甯玉奉無甚名氣,綏州府本就偏遠,幾年都未必出一個進士,泰丘縣更是連一個正經書院都沒有,自然沒什麼“名滿天下”的機會。
晏鎖蔚站在沿街的茶樓裡往下看,隻見甯玉奉玉立長身,神色泰然,和尋常舉子無異,身量卻略顯精幹,比那群白面書生都看得結實些,想來和綏州府的群山有關。
探花郎總要選才氣與容貌兼具的士子,這一點似乎是公認的。
而在晏鎖蔚看來,榜眼甯玉奉和探花李千明的容貌也和他們的文章一樣分不出什麼上下來。
兩人的區别就如綏州府和江州府一樣,一個眼眸深邃如群山,神色淩冽如疾風,一個面如美玉眸似寒潭,身如竹林松柏。
隻不過李千明更符合謙謙君子的模樣,容色姿态更符合士子身份罷了。
正當這時,李千明似有所感,擡頭望向晏鎖蔚的位置,本就帶着淺笑的他眼眸一亮,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晏鎖蔚正要給些回應,便覺一道陰冷的目光朝自己攀上來——甯玉奉似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
那道視線轉瞬而逝,快得讓晏鎖蔚懷疑是否是自己多心。
她後退一步,将自己重新置于茶樓的遮蔽之下,不再向外看去。
齊煊平常落日後兩刻就差不多散值到家,今日直到過了飯點都沒聲響,晏鎖蔚正打算派府中小厮去朱雀衛問詢一番,哪知剛開門就碰上了一個人。
“夫人,大人今日事務多,不能回來陪您用飯,歸期未定,特托小的來知會一聲。”
晏鎖蔚見他不是齊煊帶出門的貼身侍衛甯風,面有疑惑:“你是哪家的小厮,怎麼不是甯風來說?”
“在下是朱雀衛的打雜小厮,這是我的腰牌,甯風在陪大人做事,就讓小的來知會您。”
說罷,那人行了一禮,沒等晏鎖蔚答話就徑自離去。
“這小厮怎麼這麼沒規矩,夫人明顯還沒問完話呢。”若蕙憤然
“許是今天确實事多吧。”般竹安慰道。
晏鎖蔚臉色漸沉,未置一語。
剛剛那“小厮”身量高挑卻略有佝偻,極力壓低聲音掩飾,但騙不過晏鎖蔚這位曾經的皇家郡主。
他分明不是什麼朱雀衛小厮,而是宮中的太監。
齊煊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景元十二年臘月十四。
梁俞辦完青城鐵礦一事,在回京路上遇到了一陣急雪。
朱雀衛一行人不得不尋了一家就近的客棧歇下來休息。
春闱在即,為了提前進京,這家小客棧也有三兩士子。沒有上房,梁俞挑了間走廊盡頭有窗戶的房間打算休息。
正上樓,迎面撞上了一位端着碗筷的窮書生。
那書生見梁俞身着武官曳撒,布料不菲,吓了一大跳,恨不得立馬給他跪下賠罪。
梁俞皺起眉擺了擺手:“不必在意。”
“是……是,多謝大人寬宏大量,多謝大人寬宏大量……”窮書生彎着腰頻頻點頭。
梁俞沒把這個插曲放在眼裡,到了自己的房間脫下衣服準備休整。
子時,眠淺的梁俞被一陣聲響驚醒。
他披起外袍,握住佩劍,左耳緊貼牆壁。
隔壁有詭異的“咔哒”聲,還有踢動桌椅的聲音。
經驗豐富的梁俞立即确定,隔壁有人在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