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咔哒”聲就是頸骨被扭動的聲音!受害者還在蹬腿掙紮!
他當即立斷,單手翻出窗戶,貼牆兩步後翻入隔壁。
行兇者速度極快,見來不及缢死,竟将匕首直直捅進受害者的咽喉。
也就在這時,梁俞的劍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朱雀衛眼皮子低下殺人。”
梁俞也看清了死者——正是幾個時辰前不小心撞到他的窮書生。
“朱雀衛?”兇手仍保持着捂住死者口鼻的姿勢,鮮紅的血從他的指縫中淌出來,“你就是梁大人吧。”
梁俞見那人眼眸閃動,時而恐懼時而興奮,他生出了些許對狂徒的鄙夷,不禁皺起了眉。
“我是賤籍不能參加科舉,這才出此下策想要他的身份文書,我現在跑不掉,若大人願意幫我一把,帶我入朝為官,我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梁俞心中不屑,道:“我要你這惡徒做犬馬有什麼用,你能不能考上還未可知,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我是虎陽山山匪之子!”那人急道,“無論我是否考上都能幫大人除去晉升路上的障礙!隻需要大人幫我瞞下今夜的事。”
梁俞聽到虎陽山就是一愣,他審視着那人的眼眸,裡面的野心與瘋狂似在将他一同吞進無邊的雪夜中。
“我的把柄在大人手中,無論何時我都會忠于你。”
梁俞聽見鬼魅附在他耳邊輕語。
這日的雪在子夜後下得更大了,鵝毛般飄動,一層又一層地将血污蓋了起來。
那人拿着雪白的身份文書站在白茫茫的大地上。
甯玉奉死了,但甯玉奉還活着。
梁俞将“甯玉奉”安置在城外的别莊,派人暗中探查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綏州虎陽山山匪之子裴遠,三年前正是齊煊被派往綏州剿匪,也就是那一次,齊煊立了大功,傳聞中那次剿匪虎陽山慘烈非常,幾個樵夫上山都被吓得幾日說不出話來,朝中也暗中對齊煊有些微詞,一個少年人手段過于狠毒,難免有些駭人聽聞。
景元帝卻大喜,一改他平日倡導“仁政”的作風,破格将齊煊調撥進朱雀衛,從此齊煊總是壓梁俞一頭。
梁俞多次試探裴遠,想從他那探聽些“口風”,卻不料裴遠将此事瞞地極嚴。
“大人隻等春闱放榜,那時裴某定知無不言。”
梁俞也就不再糾纏,左右這條毒蛇的七寸就握在自己手裡,他根本就用不着擔心。
新科進士遊街之時,言官章朗一紙奏疏抵進金銮殿,狀告朱雀衛左指揮同知齊煊三年前外派綏州時收受知府賄賂,為助其隐瞞貪墨河堤公款、圈地等事,将山匪與工匠民衆一起圍在虎陽山中活活燒死。
景元帝面色大變,将章朗劈頭蓋臉罵上一通後責其滾出金銮殿,卻沒将奏折一同扔出去,而是帶回了勤政殿。
午間,齊煊奉诏入宮,在前殿幹坐了大半天,不僅沒能見到景元帝,連小厮也不允許出宮傳遞消息。
他知道出了事,想來自己現在也做不了什麼,宮中的人都被皇帝訓得不是一塊鐵闆就是鋸嘴葫蘆,他幹脆不再多思,隻閉目養神。
不知道府上現在如何了,她會不會擔心。齊煊這樣想。
晏鎖蔚知曉來報信的是宮中的太監後,特意安排人打探宮内的消息,卻也沒得到什麼具體的,隻知道今早有個言官進宮說了什麼,沒多久就被皇上趕了出來。
而後,就是齊煊奉诏入宮,再沒出來,朱雀衛那裡也沒有消息傳出來。
第二日,齊煊停職軟禁于家中,綏州貪墨一事的調查也被提上了日程。
不過,因為皇上的旨意,此事沒有大肆宣揚,除了相關人員外無人知曉内勤。
齊煊看着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老神在在地躺在内院的榻上,作勢入睡。
“到底是什麼事?”晏鎖蔚皺眉。
齊煊伸出一指做噤聲狀:“等我醒了再聊,一晚沒睡可困死我了。”
“……”
晏鎖蔚撇撇嘴,擡手往他的肩頭狠狠拍了一掌。
她沒再管他,徑自走出内院,繞到院牆,從正對水缸的磚縫中取出一封密信。
“今日醜時截取一封送往朱雀衛的密函,閱後即焚。”
那封密函中正是寫了齊煊的具體“罪狀”。
看完後,晏鎖蔚不禁陷入沉思。
這封密函截獲地十分蹊跷,不光事無巨細地補全了晏鎖蔚對昨日之事的認知空白,還在其中一口一個“梁大人”,仿佛是覺得晏鎖蔚是個蠢貨,生怕她不知道這件事和梁俞有關似的。
言官已将奏疏送上去,對方現在該探讨的是如何讓齊煊百口莫辯,這份不合時宜的所謂“密函”,好像是故意送到晏鎖蔚面前的一樣。
是誰寫的這封信?他的目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