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厮打,不如說是宋魚憫單方面被高金花揍了。
雖說高金花經過幾日的磋磨身形遠沒有之前壯實,但打宋魚憫這個嬌小姐還是綽綽有餘。
更别提,這宋小姐還是芸川有名的病美人了。
她是廖老爺廖德峰親定的準兒媳,在芸川,宋家連一個富戶都算不上,在衆人看來她要嫁給廖家這個大戶未來的掌家少爺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也是高金花不喜歡她的原因,在她看來,她的兒子娶這種門戶就是辱沒了他的才幹,廖修言可是要考功名的,未來被權貴榜下捉婿也不一定,怎麼能定給這個病秧子。
廖老爺卻說,宋魚憫家是芸川少有的清貴讀書人,雖然她的秀才爹不擅長經營,但有個小書院幫子弟開蒙,名聲好聽。廖修言也對懂得詩書的未婚妻十分滿意,畢竟他比母親清楚,榜下捉婿可不全是好事,樂得答應這樁婚事。
但這些在高金花眼裡一文不值。
什麼清貴都是面子,隻有錢權才是裡子!
這日她跑來縣衙擊鼓鳴冤本就心神不甯,遇見宋魚憫在門口哭哭啼啼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起打她,道:“你這不詳的病痨鬼,未過門先克死我兒不說,如今還來攔我!”
宋魚憫根本不是來攔她的,她也是為擊鼓鳴冤而來,高金花重重一巴掌把她打蒙了,不知何處找理。
衆人也在這時圍了過來,紛紛指責高金花言語惡毒行動過分,而高金花本就一個嗓門比十個高,在大街上就吵嚷開了。
她可沒忘記今日的大事,雖然她沒什麼城府,但宣揚醜事她高金花最擅長,就是要人多才有鬧頭,她打宋魚憫雖是無意之舉,但現下的局面卻對她有利。
她使勁兒吵嚷起來,總算等到府衙門開。
“何人在此吵嚷?不知道這是官府門前嗎?”徐大人濃眉豎起,官威使得階下衆人紛紛噤聲。
唯有高金花和宋魚憫還哭着。
宋魚憫微微抽泣如西子捧心,而高金花卻是狼嚎一般。
“徐大人……你要為我兒做主呀!賊人還沒尋到,怎麼能結案呢?徐大人……”
廖修言在芸川素有賢明,百姓也十分不忍見這年輕人如此凄慘,無意間高金花與宋魚憫唱起了雙簧,衆人雖無感于高金花的言語,但宋魚憫的出現卻使場面多了幾分凄婉。
這下,一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可憐老母、一位未過門就甘為廖修言鳴冤的可悲女子、和已經逝去的廖修言一道引起了衆人的恻隐之心。
“徐大人,我們都知道你是好官,可這駭人聽聞的案子怎麼能随意了結呢?”堂下有百姓問。
這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紛紛議論起來。
徐知縣臉上也起了層薄汗,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千明帶着标志性的淺笑從府衙中走出來,後面緊跟着齊煊與晏鎖蔚。
“徐大人,還是先叫高夫人和宋小姐進堂中說話吧。”李千明道。
徐茂趕忙擦了擦虛汗,連連點頭感謝他的解圍,“好好好,李大人說的是,你們先進來吧。”
進了府衙,高金花挺起腰杆來,這下可沒人能把她抓會廖府了。
她心中聚着一口氣,邁步走進堂中,穩穩跪在桌前。
這一次,她沒有像前晚那樣情緒激動,而是頗有條理得将樁樁件件說清了。
她眼下難掩青黑,可能她也知道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能為兒子做的最後一搏。
“徐大人……徐青天……你是芸川的父母官,修言這個孩子也是你看着長大的,你可千萬要為他讨回公道啊。”
“他還那麼年輕……”高金花有些脫力,但還是撐住身子維持了跪姿。
宋魚憫什麼内情也不知道,她被父親關在家中,今天才有機會逃出來,此時眼眶一熱,也朝徐大人叩首,身形單薄的女子發出的聲音卻極重,隻一下額上就出了血。
隻要升堂,所有的話都會被典史記錄在冊,芸川案就此重啟。
還不等晨起的廖老爺聽完小厮的傳話,府衙就派了人來逮他,沒有證據但有枕邊人的證詞,雖不能讓他下獄,但軟禁縣衙是做得到的。
“哎呦……齊大人說笑了,高金花那瘋婆子的話怎麼能奏效呢?”廖德峰擺出一笑,又壓低聲音做難言狀,“那犬子剛出事的時候,她還跑到齊大人府上鬧笑話說是你們害的呢,這話怎麼能當真嘛……”
齊煊不回他的官腔,隻道:“難道在廖老爺眼中,我們三位朝廷命官這般不堪麼?”
“齊大人言重了,老朽自然沒有這個意思,請大人明鑒。”
齊煊冷哼一聲抱劍而立,淡淡道:“那我們就‘明鑒’一下,廖老爺,當時府中酒窖出事,看到血書時你的樣子就不像清白啊。”
“老朽雖不吃齋念佛,但廖府可是年年施粥,我這把年紀,看見那樣一人橫死家中,害怕是當然的,我都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晏鎖蔚突然笑出了聲,道:“貴府公子的死狀可比那酒窖中的男子慘烈得多,難不成廖老爺隻怕陌生鬼嗎?還是有了替死鬼就什麼都不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