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的那道魂門陡然裂開,姜故試着去抓了一把,卻怎麼都握不住實物。
百年前他走出魂門,百年後他再次走進魂門,帶着魂師的一百年消失不見,從此鬼界再無魂師閻今同。
……
一瞬間所有的黑霧都已經不見,那道豁開的口子悄無聲息地關閉了,謝尋抿着唇,始終把目光聚向閻今同剛才走的那塊地方,人死後還要變成鬼,而做了魂師的鬼,在外人看來好像很威風的樣子。但他們都看到了,閻今同就像一陣風,好像什麼都沒有帶來,也好像什麼都沒有帶走。
……
霎時間,所有幻境都破滅了,他們再次回到了那輛電車上,姜故手裡依然提着那個小鬼蛋糕。破舊的電車一刻不歇地朝前開,不過車上不知什麼時候隻剩下他們幾個了。
姜故往車外看去,滿樹金黃的落葉不時飄落,原來在時間總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流轉,不知不覺間,已經是秋天了。傍晚的風從窗戶吹進來,有點涼。這時有人推了一下她旁邊的窗戶,涼意頓時消失了。她回過頭去,就見某人不經意間瞥了她一眼。
“我有點冷。”說完,他又瞥向窗外。
好聽的嗓音在耳後響起,她忽然有一瞬間覺得很熟悉。
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秋天,枯葉落了滿地,她趴在石桌上,風一吹就很涼,有人替她披了一件什麼東西,很暖。
“我有點冷。”
“你肯定也覺得冷吧。”
“……”
不過嗓音有些模糊了,她都快忘了。
“怎麼了?”謝尋感受到了她停在臉上目光。
姜故搖了搖頭,随便扯了一句:“沒,我就是在想你怎麼還沒走。”
她以為處理完怨靈的事情過後,謝尋肯定就會回鬼界了。
“趕我走?”
“……”
他冷冰冰地這麼反問一句,姜故覺得還真不好答。
“不是。”她停頓了幾秒,硬着頭皮說:“我就問問你會去哪裡?”
還沒等到謝尋的回答,電車就到站了。
這裡是一條老式的街,人很少,姜故沿着老街再走十幾分鐘就能到家了。
江辭叫了司機來接,臨走前他看了謝尋幾眼,有些别扭。
“你這麼看我做什麼?”謝尋問他。
“你這身皮倒是好看。”
“……”
這話聽上去怪怪的。
“你這是附身在誰身上了?”江辭又問。
“……”
謝尋擡眼看了他一下:“我說我一千多年都長這樣你信嗎?”
魂師隻能附身死人,要是換作以前,江辭肯定會覺得這事兒鬼界煞星高低也是幹得出來的。但是現在,他好像就不那麼覺得了。
“勉強信吧。”江辭還是很别扭。
相比起他,謝尋說話就直接多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江辭抿着嘴,好不容易牙縫裡蹦出三個字:“謝……謝你。”
謝尋:“什麼?太小聲了我聽不清。”
這會兒你又聽不清了。
江辭的臉都黑了,身體繃得老直。
“我說!”
“謝謝你!”
“聽見了嗎?”
他嗓門兒一下大了不少,這下姜故都聽清了。
“嗯。”謝尋點了一下頭,看了他一眼:“第一次散怨,對你影響應該很大?”
天色有點微微黑了,街邊突然亮起的幾盞路燈襯得他眼眸漆黑。
“那怎麼了?你第一次滅靈沒感覺啊?”少爺還是闆着個臉一副别扭勁兒。
說完這話他又有點後悔,要說别的魂師也就算了,這煞星可不就是靠着怨煞養出來的嗎?他這麼邪乎,哪裡會記得第一次滅靈的感受。
謝尋:“嗯,确實記不清。”
那有什麼好說的,說了你也不懂。
在旁人眼中,謝尋就是個千年怪物,吞怨煞,滅怨靈,早就不通人世情感了,是個冷血無情的。
“你是靈師,應當懂得一個道理,怨散了,剩下的都是天意。”他的聲音淡淡的,沒什麼情緒。
江辭的腦袋嗡的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
江家世代都是靈師,江澈十六歲時靈門就已經為他敞開。以前他總盼着哪天自己能走一遭靈門,然後風風光光地出來,他等了十九年,而這一躺靈門,他足足走了一年,直到今天才散了第一場怨。當然了,如果沒有謝尋,他散不開的。
以前想當靈師,是受他哥的影響,更是因為江家本就世代都是靈師,但他好像今天才真正懂得了什麼是靈師。靈師散怨,散的是愛恨嗔癡怨,執念散了,怨主就又有了一次選擇的機會,是輪回還是魂飛魄散,就看怨主自己了。
所以靈師要做的,就是要讓怨主有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