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爛的晚霞透過全景落地窗倒映在中年男人暗紅的瞳孔中,長長的紅色圍巾同黑大衣的下擺錯位交織,如同混雜的血與墨——與這座城市擁有同樣的底色。
夕陽的餘晖為他渡上了一層金紅的柔光,配上他平淡閑适的表情,竟恍惚有種溫柔的錯覺。
然而伫立在他身後陰影中的中原中也卻絲毫沒有松懈,他依舊維持着俯首行禮的姿勢,簡約的黑禮帽置于胸前,儀态中盡顯對首領的尊敬。
再深處,因為沒有開燈而顯得晦暗不清的長桌上,金發小女孩正趴在白紙上塗塗畫畫,暗色調的蠟筆随意丢在手邊,有幾根滾落到散落出羊皮紙袋的機密文件上,蹭下點點污漬。
畫紙上的醜陋怪物逐漸被填充完整,哪怕在簡約的童畫中也透露出猙獰的面貌,寂靜的辦公室内一時隻有蠟筆與紙面接觸的哒哒聲不絕于耳。
早已習慣的中原中也沒有朝愛麗絲分去眼神,隻是低頭恭敬地等待首領的回複。
“合作啊……”森鷗外若有所思地單手抵着下巴,“中也覺得可行嗎?”
忍耐住沒把那個縫線怪人直接打死,而是盡職地回來報告的中原中也盡力摒棄自己的偏見:“首領,我們和偵探社的關系并不如之前那般勢同水火,我認為港口mafia沒必要淌入這趟針對偵探社的渾水。”
在情勢尚不明朗的情況下,不站邊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中也,偵探社并不重要。”森鷗外餘光瞥向身後的中原中也,語含暗示,“咒術界的封閉和排外已經持續太久了,根本不容有外人插足的餘地。”
而近幾年不論是咒靈的數量和實力都有不小的增長,就連港口mafia也有一筆數額不小的固定資金用以支持咒術師祓除咒靈。
不論那名神秘人士非要解決太宰治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他都可以作為港口mafia切入咒術界的突破口,哪怕遠在東京,背後的巨大收益也足以誘使他們咬餌上鈎。
“……”回憶起那個自稱加藤拓哉的家夥狠辣的手段和自視甚高的姿态,内心抵觸的中原中也盡量理性回應,“我尊重首領您的選擇。”
唯美的晚霞轉瞬即逝,天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森鷗外歎息一聲,轉身走向首領辦公桌,從裡面掏出一份紙質特殊的文件。
“啊,林太郎,讨厭!”用到一半的黑色蠟筆被從後方抽走,愛麗絲氣鼓鼓地拽上森鷗外的衣袖,“快還給我!”
不為所動的森鷗外任由她在自己大衣上留下淩亂的褶皺,行雲流水地在文件底部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傳達下去,召集幹部們參與明天的秘密會議,不允許缺席。”
因為他雷厲風行的行動一怔,中原中也下意識追問:“可紅葉大姐還在外面出差……”
他的話語在森鷗外平靜的注視下戛然而止,中原中也沉默幾秒,依言點頭:“我明白了。”
“哦,對了。”把文件遞給中原中也的森鷗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似笑非笑地補充,“接替幹部A那位,前幾次會議都沒有參加,是吧?”
前段時間一直在外面出差,也沒怎麼參加秘密會談的中原中也對蘇阮并不了解,他接過手谕,沒有作聲。
“這次把他也喊上吧。”森鷗外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把蠟筆塞回開始鬧騰的愛麗絲手裡,徑自下了命令,“遺産那邊,也差不多該收網了。”
——
“沒錯,”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歪斜地靠坐在不太舒适的審訊椅上,細瘦的手腕搭在扶手邊,回答得理直氣壯,“我叫中原中也。”
審問官和記錄員交換了一個眼神——名單裡沒這個名字。
“中原先生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嗎?”審問官追問。
江戶川亂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隸屬于港口mafia。”
說的當然是真正的中原中也啦。
雖然仍有些懷疑,但從亂步的打扮和氣度上來看,确實非常有mafia的風範,面前的兩人不由得信了幾分。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武裝偵探社的辦案現場?”
“樂于助人。”亂步擡手打了個哈欠,姿态從容,“犯人已經抓到了,開槍的也不是我,所以你們準備什麼時候放人?”
“……請稍等。”審問官和記錄員起身,在門外交流了一陣。
确認過他完全不符合高層對于偵探社另一名成員中島敦的描述,審問官重新進門,為他打開了枷鎖:“抱歉,中原先生,你可以離開了。”
至于太宰治?他的身份闆上釘釘的沒跑,被高層暗中交待過要特意針對,估計還在隔壁喝一壺呢。
亂步雙手揣兜溜溜達達地走出門,順路拐了個彎,毫不意外地發現兩團黑色和一團棕色正蹲在牆角嘀嘀咕咕。
至于礙手礙腳的伊地知?早就被承諾會自己回去的兩人打發走,開車送七海建人回家了。
“所以你就把自己賣了?”和夏油傑一起把伏黑阮堵在角落拷問,得知了前因後果的五條悟語氣中透露出深切的不可思議,“你們才認識一天啊!”
内心默默贊同的夏油傑不語,隻是從口袋裡摸出了剛在警局門口的公益宣傳書架上拿的防詐小手冊,塞進阮阮手裡。
那真是很好騙了。
眼見同學們再度對阮阮的智商産生了深切懷疑,蘇阮一時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系統發布的任務獎懲分明,清晰明了,可以自主決定接受與否,但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阮阮确實像極了見一個幫一個,喜歡沒事瞎湊熱鬧幹白工的冤大頭。
……雖然玩家确實喜歡瞎湊熱鬧,但有系統獎勵真說不上是在幹白工。
或許他應該找太宰治再要點錢?
但那家夥看起來比阮阮還窮,連買甜品的卡都是借的,想讓他掏出點别的獎勵,估計隻能把他自己賣掉了。
絞盡腦汁的蘇阮最後終于想起了另一個關鍵因素:“但我現在是‘江戶川亂步’的話,就可以回高專了呀。”
本打算把伏黑阮暫時安置在外面的夏油傑擰眉:“回高專?你的身份現在比較敏感,回去的話可能會遇上危險。”
“诶?我的扭蛋機和鍋還在宿舍呢。”已經攢夠一次十連迫不及待想抽卡的阮阮滿臉糾結。
這玩意可不能丢。
還有,在成功入學以後,之前【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系列任務】支線目标也直接更新成了【完成學業】,具體要怎麼達成尚不清楚,他還指望得到作為獎勵的學業證書,給阮阮補個文憑避免被當成文盲呢。
雖然很想勸阮阮自己能幫她把東西帶回,讓她不要以身涉險,但夏油傑内心清楚,回校後為了避嫌,他們應當會在一段時間内避免和伏黑阮的所有接觸,再加上那個扭蛋機和鍋實在是……太顯眼了,恐怕很難成功偷渡出來。
“啧,怕什麼。”看不下去他們愁眉苦臉的樣子,五條悟不耐煩地咋舌起身,藍色的眼眸透過墨鏡下方的縫隙,俯視着仰頭看他的兩位同窗,“被發現了又能怎樣,有老子在,那群爛橘子還能把她吃了不成?”
“悟……”夏油傑剛不贊成地想要反對,另一位當事人卻倍受鼓舞,氣勢洶洶地蹦了起來:“沒錯,我就要回去,有本事打死我!”
開放世界還有玩家去不得的地方?
反正她能無限複活,這麼畏手畏腳幹啥!
歎了口氣跟着起身,夏油傑語氣滿是無奈:“那假扮亂步先生的事呢?”
“……”蘇阮愣住。
對哦,還有這茬。
旁聽已久的人适時插入了對話。
“沒關系哦,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正好也是高專。”靠在拐角牆邊的亂步懶洋洋打了個大哈欠——現在的時間對于習慣早睡的他來說已經有些太晚了,“到時候還得麻煩各位引薦一下啦。”
畢竟殺害事務員的兇手已經昭然若揭——某隻能操控岩漿與火焰的咒靈,但武偵并沒有專業的咒術師,無法應付這樣的敵人。
相對而言更加進取開放的高專毫無疑問是最佳的選擇。
早已知道亂步站在身後的五條悟轉向他,神情冷漠。
……這家夥,完全把他的同窗利用了個徹徹底底啊。
哪怕隔着墨鏡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滿淬的寒意,抱臂靠牆的亂步翠眼卻毫無波瀾,不躲不避地回視着壓迫感十足的五條悟:“不過動身之前,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感受到摯友心裡壓抑着深深的不爽,夏油傑安撫性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主動接過話茬:“什麼事?”
提到這個,亂步終于打起了幾分精神,嚴肅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找回我的零食。”
再沒有甜點心吃他就要枯萎了!
本以為是幫太宰治越獄的高專三人:“?”
那太宰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