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分鐘,教室裡的人幾乎跑空,隻剩下三五個專心解題的同學在摳着頭皮冥思苦想。
姐弟倆都是走讀生,談書珩從他們班逆着人流擠過來,趁談雲淼班上沒人,混進教室跟她知會了一聲:“我回去給你帶飯了。王阿姨打電話說鍋裡在熬筒子骨,要稍微晚點開飯,可能要多等二十分鐘左右,你先午休吧。”
學校食堂的夥食固然兼顧了營養和美味,但對時間的要求極其苛刻,必須要在相應的時間段用餐才能吃上一口賣相尚佳的熱乎飯,否則就和豬飼料差不多,看一眼都嫌反胃。
談雲淼的病體殘軀本身就是不穩定因素,在食堂用餐不是長久之計。
談立軍和沈巧玲工作繁忙,無暇給兩人做飯,外賣也不健康,于是夫妻倆便委托了做私廚的鄰居承包了姐弟倆的午晚餐。
一般都是談書珩先去吃,吃完順便給談雲淼帶。
談雲淼點頭。
談書珩便不再耽擱,從後門走了。
孟毓潇見狀忽然飛快合上課本,鬼鬼祟祟跟在他身後,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談書珩肉眼可見地黑了臉,連步伐都加快了。
談雲淼收回落在兩人身上的視線,暫時不用的水性筆套上筆蓋。
手腕上的電子手表“滴滴”響起來。
吃藥的時間到了。
談雲淼從書包中掏出巴掌大的藥盒。
斜後方的大饞丫頭陡然回頭,看清她手中拿着的藥盒後尴尬地說:“我還以為是口香糖……”
談雲淼雖然沒有口香糖,但因為嗓子不舒服買了非藥用的潤喉糖。
她聞言從桌肚裡拿出剩下的半盒潤喉糖回頭遞給對方,随後忽然想起這糖是她感冒時買的,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因此而嫌棄。
可對方笑嘻嘻地接過糖盒,迫不及待地取出一顆塞進嘴裡,含着糖說:“謝謝。”
她忽然松了口氣。
—
跑飯大軍過境後,走廊上恢複了冷清。
高三(12)班鴉雀無聲。
上午最後兩節課都是班主任沈凱章的數學課,沈凱章順勢發起了一場連堂考,将下課時間推遲了十分鐘。
短短十分鐘對于面對壓軸大題摸不着頭腦的後進生而言簡直是杯水車薪。
有人隻一筆一畫地寫了個“解”字就幹等收卷,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題幹上給的數字套進了公式,還有人轉着筆杆長籲短歎,在草稿紙上畫起了表達苦悶抑郁的抽象畫。
聶卓陽在座位上坐得端正,腰杆挺得筆直,一股掄起闆斧切豆腐的無力感卻肆意在他心頭蔓延。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支頤扶額或是抓耳撓腮,然而筆尖在試卷上掃過的速度極為緩慢,将他内心的遲疑映射得明明白白。
講台上的沈凱章回頭看了眼黑闆上方的挂鐘,對台下的學生們說:“好了,時間到了,都停筆,最後一排的同學把卷子收上來。”
原本安靜的教室沸騰起來,像清晨的菜市場一樣,四面八方都是騷動。
倒數第二排的同學伸手搶奪收卷同學的試卷:“選擇題給我看下。”
收卷的同學扯着自己的試卷說:“别自欺欺人了,這種老師報答案讓同學幫忙批改的考試,真不至于煞費苦心。”
旁邊有人笑着拆台:“别聽他裝正經,他的卷子你也敢抄啊,你抄他的還不如自己瞎蒙呢。你瞎蒙怎麼着都能對幾道,抄他的能精準避開所有正确答案。”
收卷的同學回頭不悅地說:“就你長了嘴。”
女生對考試的态度明顯比男生要重視得多,他們斜前方的一個女同學面紅耳赤,焦急地喊道:“再給我十幾秒,馬上就算出結果了。”
另一個收卷的同學歪頭盯着她的試卷看了兩秒,無情地指出:“你好像第一步就算錯了。”
正争分奪秒的女同學“啊”了一聲,痛苦地抱住腦袋。
收卷的同學順勢就将她的試卷抽走了。
等聶卓陽這列的最後一個同學走到他座位旁時,他已經離開座位了。
留在課桌上的試卷一大片都是空白,連選擇題都有空着的。
收卷的同學遲疑了一秒,擡頭向講台上的沈凱章看去。
誰知沈凱章已經下了講台,徑直朝這邊走來。
視線相撞的一刻,強烈的威壓令他感到頭皮發麻,手腳僵硬得不受控制。
沈凱章察覺端倪,拿起桌上的卷子一看,頓時沖出教室,想把聶卓陽逮回來長談。
可空曠的廊道裡哪裡還有聶卓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