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前。
聶卓陽悶不吭聲地扛水回來,換掉了教室後面的空桶。
等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談雲淼送給他的資料不見了蹤迹。
他回頭在教室裡逡巡了一圈,将目光鎖定在了一邊哼曲一邊抖腿的吳樾森身上。
這厮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一副無所事事的潑皮模樣。
聶卓陽回憶了一下回校後的種種波折。
班裡也就吳樾森在他面前跳得厲害,他也隻得罪過吳樾森。
其他人與他沒仇沒怨,不會随便碰他的私人物品。
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吳樾森桌邊,奪了吳樾森手中的筆撇在桌面上,不客氣地問:“你是不是動過我的東西?”
吳樾森反應激烈,當即跳起來說:“誰動你東西了?無緣無故發什麼神經!你要找你東西找丁敏妍去,她剛才上你座位上拎走了一袋書,看起來挺沉的。你小子懂不懂憐香惜玉!”
聶卓陽頓時臉色一變。
再看周圍人臉上的神色,無一不在佐證吳樾森沒說謊。
上次消防演練時丁敏妍就已經從中作梗向他示了威,他本想緩一陣子再和她談,沒想到這麼快她又出手挑釁,還是肆無忌憚地親自下場。
看來是成心逼他去找她了。
他去丁敏妍班上找她時,丁敏妍果然做好了被找的準備,施施然随他出來了。
他問她到底想怎麼樣,讓她把談雲淼送的資料還回來,她就不還,于是他忍不住對她動了粗。
此時此刻,丁敏妍笑着說完調侃他的話,将另一隻沒有被他控制住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激得他一顫,下意識縮回了手。
丁敏妍依舊笑得像朵豔麗的牡丹花,嬌俏地問他:“師兄你是不是還沒牽過女生的手?”
聶卓陽定定望着她說:“收手吧,師父隻有你一個女兒,我不想跟你較真,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聞言,丁敏妍笑意盈盈的臉上總算出現了裂痕,咬牙切齒地說道:“收手?不讓你前程盡毀,不讓舞獅隊化作一盤散沙,不讓老頭子這輩子的心血付之一炬,叫我怎麼收手?你要知道,讓你曠賽被省隊除名隻是開始,你要是還執意護着他們,我就讓你先被碾成爛泥,再好好收拾他們。”
聶卓陽皺眉問:“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年輕漂亮,學業有成,各方面能力都很出衆,為什麼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你難道沒有察覺你做的這些壞事正在腐蝕你的靈魂嗎?”
丁敏妍苦笑:“呵,靈魂,多麼高尚的字眼,說得好像我擁有過自己的靈魂。”
她回憶起童年時的語氣,明快中帶着凄涼的恨意,“我小時候那麼喜歡舞獅,獅頭獅尾我都能扮,他卻說這是男孩子才能做的事,與我無關。我其實不喜歡琴棋書畫,可他逼着我學,說女孩子就該這樣。我說我不喜歡去學校上課,就要舞獅,他說我倔強叛逆,不可教也。”
從回憶中躍出時,她的笑容重新燦爛起來,“托他的福,我聰明,美麗,端莊,優雅,不論做什麼都沒有人會懷疑到我身上。比如你曠賽回來守護舞獅隊就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光明正大地走進你們教室,把對你有情有義的女孩送你的資料從你桌裡帶出來,沒有一個人阻攔,你的同學甚至還熱情地和我打招呼。”
她挑起娟秀的蛾眉,提出自己的觀點試圖讓他附和,“凡事都有因果。你們傷害了我,就該為此付出代價,你說對嗎?”
聶卓陽苦口婆心地勸道:“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坎總能垮過去的。你有沒有想過事迹敗露的一天你該怎麼辦?做錯事都會受到懲罰的。你今年才十八歲,今後的人生還有那麼長。好在情況還沒那麼糟糕,我可以既往不咎,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童年的那些痛苦經曆是我一輩子驅之不散的陰影,你怎麼能用這種輕飄飄的語氣說出來?你有教訓我的資格嗎?”丁敏妍冷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自我犧牲很偉大?你在誇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哪裡不如你,憑什麼要給你讓道!”
聶卓陽一時失語。
丁敏妍越想越難克制自己的情緒,下一秒徹底爆發。
“你隻不過是老頭子從路邊撿來的雜碎。你爸媽不要你,舅舅也抛棄你,要不是他收留你進舞獅隊,你就像流浪的野貓野狗一樣可憐。偏偏是這樣的你被他看中,得以繼承我這輩子都得不到的舞獅隊,圓了我想都不敢想的夢。可你卻毫不珍惜,跟他說自己喜歡跑步,于是他就動用人脈舉薦你,給了你進入省隊的機會。明明我才是他的女兒,我也說過我願意把這門技藝傳承下去,人怎麼能這麼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