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的時候,隻要是需要排隊的項目,都會有人理直氣壯地在她前面插隊。
她總是來得早早的,卻莫名其妙地排在了最後一個,仿佛是永遠的隊尾。
所有人都知道她因疾病被各所學校拒絕過,有多麼珍惜上學的機會,于是肆無忌憚地仗着她的軟肋壓她一頭,給她取難聽的外号,打着愚人節的旗号惡劣地捉弄嘲笑。
有一年班上來了一名轉學生,她自以為在學校交到了像孟毓潇那樣的好朋友,全心全意為對方付出,對方也坦然接受了她的所有幫助。
誰知不久後,對方在班上站穩了腳跟,交到新朋友的第一時間便和她決裂,說她傻得可憐。
她正面與對方對質,卻換來了一直以來唯一的一句真心話: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朋友,你隻不過是校園遊戲裡的一個NPC。
從那時起,她就再沒有做過自己人生的主角。
她好像被剝奪了存在感,并且察覺到了自己被忽略的事實。
三年前,談立軍和沈巧玲帶着她和談書珩去十六中辦理入學手續。
一個中考成績在全市名列前茅,一看就是沖刺清北的好苗子。
一個中考成績堪堪過及格線,差一點就沒書讀。
想也知道老師們的焦點聚集在誰身上。
沒人去評價她的成績或是估量她的前途,談書珩則像是被衆星環繞的天上月。
所有老師都忙着争取讓談書珩成為自己的學生,為此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李老師,你們班都那麼多尖子生了,也不差這一個,讓他進我們班公平吧?”
“好苗子就是要聚在一起用肥沃的土壤培養,這樣方便他們切磋交流,互相促進,挖掘彼此的潛能。要是把好苗子丢在曠野裡,一來屈才,二來萬一受到其他人的影響,泯然衆人矣,國家豈不是少了一位棟梁?”
“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曠野怎麼了?人生就是曠野!到你們班都成批量生産了還怎麼發揚個性?”
“玉不琢,不成器。”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她看起來就像是買豪華禮包附送的贈品,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無人問津。
最後還是談書珩攬住不起眼的她,說她不入學他也不會來報到,她才有學上。
想到這裡,她兩隻眼眶都在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還差一點就要哭出來。
聶卓陽擡手将自己的鴨舌帽摘下來蓋在她頭頂,不以為意地說:“忍着很難受吧,想哭就哭吧,别忍了。”
她便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壓抑多年的情緒就這樣宣洩了出來。
聶卓陽推着哭到無力的她慢悠悠走過她熟悉的校園,回頭率高達百分之百,還有認出他的同學跑來要簽名。
談雲淼用他的鴨舌帽捂着臉,不用看也能感受到無數探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随後她便聽到他嚴肅地說了聲:“換别的紙吧,人民币不能簽。”
饒是談雲淼早知道他是一個講原則的人,還是因為這句話被觸動。
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在場的人似乎都被他堅決的态度震懾住,倏然噤聲。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談雲淼小心翼翼地問:“簽完了嗎?”
聶卓陽起初漫不經心,随口回答道:“我已經推着你走了很久了,我們出校園了。不會遇到認識你的人了,帽子摘下來吧,别把自己悶到了。”
談雲淼聞言心髒驟縮。
怎麼會這樣?
她感覺不到颠簸和自己身處的位置在哪了。
聶卓陽對她的慌亂似有所覺,連忙問:“怎麼了?”
談雲淼定了定心神,裝作處變不驚的模樣,把帽子摘下來,對着聶卓陽撒了個謊:“我忽然想起我的充電線還插在插闆上,不拔應該沒關系吧。”
聶卓陽沉默片刻,語氣不明地說:“沒關系的,就是有點耗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