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涼的穿堂風自窗外吹拂而過。
阮亓沅側頭,目光聚焦于遠處的夜色中。
皎白的月光透過梧桐樹的枝葉灑在地面上,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聲響,仿佛在低聲訴說着什麼。
忽然想起紀知聿剛剛那副疲憊的模樣,心裡一緊,怕他出來時會吹到涼風,趕緊起身去關窗戶。
手剛觸到窗框,一陣涼風撲面襲來,帶着夜晚特有的濕潤。
窗簾軌道發出輕微的咔哒聲,天鵝絨帷幔垂落的瞬間房間裡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隻剩下浴室門縫裡透出的微弱光線。
她借着那點微光,摸索着走到床頭,打開夜燈。
看到梳妝台前Loewe“事後清晨”的香水瓶,忍不住往空氣裡怼了一下。
熟悉的奶香味,喚醒了她沉睡的記憶。
一下、兩下、三下。
枕頭、被套、床尾。
勾引之心,昭然若揭。
不止公公婆婆急,她也着急。
抓緊辦完正事,才能拿走錢潇灑“躺平”。
可惜,紀先生不給她機會。
要擱戰亂時期,此人定是嚴刑拷打十八式都甯死不屈的地下黨。
不然,不然還能是她毫無魅力?
她還是甯願相信他!不行!
“阿嚏——”
被香水嗆得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阮亓沅合上木頭蓋子,揉了揉鼻頭,重新蹲回浴室門口。
雙手環抱着膝蓋,聽着裡面斷斷續續的流水聲,時間在此刻被無限拉長,變得尤其緩慢。
脫掉西褲和襪子,用消毒洗手液洗淨手後他緩慢拔出導|尿|管。
紀知聿後背疼,連帶着上肢都不太好發力,動起手來頗為吃力。
他沒撒謊,今天坐着開了一下午的會,現下連兩隻手都隐隐有要抽筋的趨勢。
平時他會通過定時排尿、腹部按摩等康複訓練,隻需要穿紙|尿|褲就行,但今天的會議時間很長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選擇了插管。
受傷一年多以來,這不堪的一切早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磨砂玻璃映出阮亓沅抱膝蜷坐的剪影,紀知聿收回視線,看了眼鏡子裡自己幹癟醜陋的身體。
無奈地閉上眼,再睜開時他已經将輪椅推至淋浴頭下,溫度适中的水流緩緩灑下,任由水流沖刷掉一身的疲憊。
半個小時後,阮亓沅正全神貫注玩到第三把抓大鵝之際,浴室裡花灑的水聲戛然而止。
緊接着,爆發出一陣壓抑的嗆咳。
她心頭一緊,關掉手機,“咚咚咚”敲門關切問道:“你還好嗎?”
門内靜默了幾秒,随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像是在調整姿勢。
接着,紀知聿的聲音透過門闆傳來:“我沒事,馬上就好。”
阮亓沅側身,耳朵貼在磨砂玻璃門上,能夠隐約聽到輪椅移動的聲音,接着是輕微的衣物摩擦聲。
沒過多久,紀知聿從裡面打開浴室門。
他靠坐在輪椅上,身上換了一套淺藍色桑蠶絲睡衣,柔軟的布料貼合着他的身形,襯得人愈發清減。
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着,顯然剛才那番洗漱已令他筋疲力盡。
額前碎發濕漉漉的,水珠順着發梢滴落,滑過脖頸,最終洇濕了衣領。
“抱歉,讓你擔心了。”他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卻比之前多了幾分清明,強撐着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可以幫我吹一下頭發嘛?”
“好!”
極其罕見的,紀知聿尋求她的幫助。
阮亓沅揉了揉有些發麻的小腿,蹭的一下從地上站起。
她往他肩膀上搭了一塊幹毛巾,然後走到抽屜旁拿出裡面的吹風機,插上電源後開最小檔暖風。
又勾了勾食指,摘掉了他剛剛又重新戴上的眼鏡,開始幫他吹頭發。
隻是裆部鼓起的紙|尿|褲痕迹異常顯眼,阮亓沅幫他吹頭發時,總是不自覺視線下移到那處。
他那裡還能用嗎?
阮亓沅對此打上一個大大的疑問。
她沒看過診斷報告,不敢妄下推斷。
但就婆婆反應而言,應該是行的。
不然該喝中藥,呸,是該抓去治療的人就是他而非“倒黴蛋”小阮同志了。
老宅的洗發水和沐浴露正是她常用的那款,幹淨清爽的無花果味道從他冒着熱氣的身體裡蒸騰出來。
不知是浴室裡太熱還是怎的,她感覺自己兩頰微微有些灼燒感,跟喝了假酒一樣。
吹完頭發後,她難耐渾身燥熱,跑下樓倒了杯涼水。
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去,燥熱感逐漸消散,被風一吹打了個寒顫。
再回來時手裡多了個保溫杯,随手放到紀知聿那側的床頭。
“我去洗澡,你要是累了先休息吧。”阮亓沅見他剛躺上床又拿起平闆,捏着根觸控筆在上面寫寫畫畫的,忍不住拿起她的靠枕墊到他腰後。
“謝謝。”他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