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亓沅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避開輸液管,俯身抱住了他。
身下,紀知聿的身體驟然僵硬,随後慢慢放松下來。
他的臉埋在她頸窩處,呼吸灼熱。
“以後,可不可以請你相信我。"她輕聲說,”以後有任何事情我們都不要瞞着對方,好不好?”
紀知聿沒有回答,但阮亓沅感覺到頸間有溫熱的濕意。
她輕輕撫摸他的後腦勺,指尖陷入柔軟的發絲。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病房時,阮亓沅正趴在紀知聿的病床邊淺眠。
她的右手臂還保持着僵硬的姿勢,左手卻緊緊握着他的手指,仿佛怕他在夜裡悶聲不響消失。
“沅沅……”紀知聿突然驚醒,額頭沁出冷汗。
下意識尋找她的身影,發現她就趴在床邊,他試着擡手想要替她将垂下的發絲撥回去,這個姿勢扯到了腰傷,一陣鈍痛襲來倒抽一口冷氣。
聞聲,阮亓沅立刻醒來:“做噩夢了?”
紀知聿搖搖頭,目光落在她壓出紅痕的臉頰上:“我吵醒你了。”
“我本來就沒睡熟。”她活動着酸痛的脖子,“要喝水嗎?”
“我想出院。”紀知聿抿了抿唇,視線移向窗外。
“不行!”阮亓沅瞪大眼睛:“你昨天才被車撞,醫生說要觀察……”
“隻是輕微擦傷和腰肌拉傷。”紀知聿聲音不算響,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而且,醫院太吵。”
她知道他讨厭消毒水氣味,更讨厭被當作病人對待。但更讓她擔心的還是:“婆婆那邊……”
“先别告訴她。”紀知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又立刻松開,“抱歉。”
阮亓沅揉着手腕,輕聲道:“我明白。但你的輪椅……”
紀知聿垂下眼睫,“梁姝懿要來送文件,新輪椅她會帶來的。”
阮亓沅點點頭,“那這幾天,隻能委屈你先住在禦景灣了。”
紀知聿睫毛微顫,禦景灣是他送她的新婚禮物,說來昨天還是第一次去……
一小時後,專屬電梯直達28層,紀知聿折騰了一天,終于得償所願、登堂入室。
阮亓沅推着醫院的普通醫用輪椅走出電梯時,專屬管家早已等在大門口,手邊還有一個行李箱,正是昨天紀知聿匆忙離開時落在門外的那個。
裡面有他離不開的生活用品和藥品……
智能家居系統感應到主人開門,自動升起遮光簾。
六米挑高的客廳豁然開朗,整面落地窗外,南江景色如一條藍絲綢鋪展到天際。
紀知聿轉動輪椅滑向落地窗,“比我想象的…更符合你的品味。”
阮亓沅正在冰箱前翻找飲料,聞言手指一頓,他怎麼這麼笃定?結婚一年,他們連共同生活的時間都屈指可數。
“橙汁還是牛奶?”她詢問道。
“水就好。”紀知聿的目光落在她仍擡不起的右手上,“你的傷……”
“不礙事。”她遞過玻璃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兩人同時觸電般縮回。
水晶杯墜地,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對不起!”阮亓沅慌忙蹲下想要收拾,卻被紀知聿按住肩膀。
“讓管家處理。”他拿起内線電話,動作突然僵住,腰好痛。
阮亓沅見狀,立即奪過電話:“别動!”按下清潔服務鍵後,半跪在輪椅前,“疼不疼?”
紀知聿搖頭,卻見她眼眶發紅地盯着他腰間。
“真的沒事。”他無奈地放軟語氣,“比起這個…我可能需要…”
順着他的視線,阮亓沅看到西褲下隐約的導尿管輪廓。“浴室在那邊。”
她指向的是主卧套間,而非客用衛生間。
聲音越來越小,“需要我……”
“不用。”紀知聿斬釘截鐵地拒絕,自己推着輪椅向主卧滑去。
五分鐘後,阮亓沅聽到一聲悶響和輪椅翻倒的聲音。
推開主卧浴室門,她看見紀知聿狼狽地坐在防滑大理石地面上,輪椅側翻在按摩浴缸旁,導尿袋掉在地毯上上,黃色液體撒了一地。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
“出去。”紀知聿的聲音冷得像冰。
阮亓沅卻反手鎖門,從衣帽間拿出備用浴巾鋪在地上:“翻過來,我幫你。”
“我說出去!”他猛地提高音量,随即因為牽動傷處而弓起背,痛苦地喘息着。
阮亓沅的眼圈紅了,但她固執地沒有離開:“你一個人不行。”
她伸手想幫他整理導尿管,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阮亓沅!”紀知聿猛地擡頭,眼眶通紅,“别看我這麼……”
“這麼什麼?”她跪坐在他身邊,輕輕撥開他額前汗濕的碎發,寬慰道,“醫院的輪椅是最普通的那種,你用不慣,我知道。”
“而且這個家沒有無障礙設施,讓我幫你,好不好?”
紀知聿怔住了。
他突然發現,這是婚後第一次,他們處在完全屬于她的領地。
“…幫我…翻個身。”他終于妥協,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阮亓沅小心翼翼避開他的腰傷,将人扶到浴巾上。當她低頭整理導尿管時,紀知聿突然抓住她的左手腕:“為什麼…不嫌棄?”
“紀知聿,你會嫌棄我嗎?”
“那不一樣……你是健全的,而我……”
“你也隻是生病了。”
紀知聿喉結滾動,突然發力将她拉近。阮亓沅失去平衡撲在他胸口,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