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剛瞌睡就來了枕頭!
劇鵬的出現簡直就是驚喜,于是在劇鵬躬身下拜時,馮潤即刻扶起他,用顯而易見的愉悅的語調歡迎着:“劇給事,你回來了。這樣早,可吃過早膳?”
馮潤的關心對于劇鵬來說,隻有四個字:受寵若驚。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入了這位大馮貴人的眼,每每相處,大馮貴人對他都十分優待。
雖心裡顧忌着馮太後,不敢與馮貴人走得太近,可面對這樣的關心,他也沒辦法再硬下心腸。
“臣用過了,多謝貴人關心。”劇鵬仍恭敬,但笑容裡多了一份真誠。
他轉身向羅容華與來充華行禮,但二人均避過,不敢領受。
劇鵬畢竟是太皇太後身邊的給事中,在朝堂上有正經官職,即使是後妃,沒有馮潤那樣實力雄厚的家庭,也不敢再劇鵬面前造次。
馮潤一邊招呼阿若倒些熱茶,一邊道:“恐怕您是天不亮就出宮了吧,真是辛苦。”她将冒着熱氣的茶碗往前一推,“冒着冷風趕路不易,您飲些姜茶去去寒氣。”
“不敢道辛苦。”劇鵬被贊地雙目眯起,咧嘴大笑,全然忘記宮中要求的規矩、含蓄。
給人辦事,辛苦些倒不怕,就怕主子不懂你的辛苦。
可馮貴人心誠意真,話說得好聽,事做得也漂亮,劇鵬的心就像剛飲下的這杯茶一樣,又辣又燙。
馮潤隻會對宦官們發号施令,鮮少寒喧,是以此時說過話後,也不知說些什麼,隻繼續吩咐阿若,叫她派人将劇鵬原本的房間收拾出來,火盆燒得旺些。
劇鵬心裡覺得十分熨帖,但對于馮潤的好意,他隻能拒絕:“臣天生體熱喜涼,若是真置了火盆,臣今夜恐怕要睡不着覺了。”
馮潤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習慣,但略一回想前世,劇鵬确實如他所說,盡喜歡食些冷食、着些薄衫。
“那就将烘好的被子拿給劇給事。”馮潤退讓一步。
劇鵬笑着點了點頭,算領受了馮潤的好意。
該叙的話都已叙過,劇鵬率先告辭,馮潤為表尊重,送了他兩步。
齋堂正中,劇鵬停下了腳步。
馮潤還當他有事遺忘,便耐心等他的下文。
最終劇鵬問道:“貴人沒什麼想問臣的嗎?”
“問什麼?”馮潤順着他的眼光往身後看去。
羅容華、來充華、白整齊齊站着目送他們,表情各異。
看到了白整,馮潤想起自己的打算,忙道:“劇給事,您不在的日子裡,都是太官令貼身照顧陛下。現在您回來了,太官令可以休息了吧?”
劇鵬沒想到她開口,說的卻是白整,但仍是順着她的意思道:“是,臣回來了,太官令便可歸位,專心伺候貴人們膳食了。”
馮潤得他一句肯定,轉頭對白整道:“太官令,等下你與我們一同去甘泉宮,來充華可離不得你的素宴。”
“娘娘喜歡,臣自不敢推脫,隻是陛下這兒...”白整上前一步,卻有些遲疑:“思遠寺素食雖好,但終究不如咱們宮裡的精細。”
“無礙。”劇鵬接過話頭,“馮貴人既開口,你便去吧,這邊有我照顧陛下。”
馮潤如願地看到了白整的不甘,她面帶微笑,心裡卻獰笑着。
官大一級壓死人,她的話他有借口推脫,可劇鵬的話,他不敢違背。
聽白整應下後,馮潤感謝地望向劇鵬。
劇鵬等了片刻,發現馮潤确實無話了,笑着搖搖頭,緩緩離去。
馮潤莫名,但出行在即,她無意探究宦官們的心思,隻帶着二妃快步走回住所,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将行囊收拾妥當,一行人輕車從簡地往甘泉宮走去。
往甘泉宮的山路十分平坦,但路線曲折。
馮潤前世今生都不善騎馬,哪怕是叫雙蒙親自牽着辔頭,她也不敢催馬快步。
且她位分高,須得在最前,有她壓在最前頭,衆人說是龜速行進也不為過。
來充華的馬卻越走越快,超過羅容華後,馬上又要與馮潤并肩。
馮潤騎馬本就精神緊張,眼看來充華逾矩,她更為不悅,遂冷着臉叫停隊伍,“來充華,你想越過我嗎?”
來充華沒想到馮潤說話會如此直接,一時噎住,半晌後才道:“妾不敢,隻是您催馬太慢,妾一不小心...”
“回你自己的位置去。”馮潤全然不聽她說完,便冷冷打斷。
衆目睽睽之下,來充華隻覺自己顔面掃地,可讓她發脾氣她又不敢,最後她繃緊了臉,不發一言地退回羅容華的身後。
馮潤知道是自己的速度太慢,讓大家心生不滿,但越過她身位這種事,她絕不能允許發生。
這便是等級。
領頭人便是再有不對,大家也該跟從。
小發雷霆後,馮潤愈發挺直了脊背,昂着臉,仍按照自己的節奏,慢慢往前踱步。
半個時辰後,她們終于到達甘泉宮門口。
甘泉宮的掌事太監早就在門口候着,一見到馮潤,便躬身下拜:“臣甘泉宮通事王漣拜見馮貴人、羅容華、來充華。”
“不必多禮。”馮潤在婢女的攙扶下下馬。
甘泉宮的大門已打開,窺之可見蓊郁的樹枝與間落的白雪。
王漣順着她的眼光,讨好道:“貴人恕罪,時間短促,沒能清理幹淨。臣一會便帶人清雪,保證貴人再看到時,一定幹幹淨淨的。”
馮潤并不言語,隻帶頭邁進甘泉宮的大門,循着過去的記憶找園子:“藻園可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