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再想下去就要後悔一般,她快速道:“阿呼,你這就去拿些銀錢塞給出宮采買的小黃門,明日,我要帶你和雙蒙一道去市廛。”
“阿若,去尋兩套不曾上身的中人服飾來。”
阿若與阿呼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擔憂,可馮潤明顯心意已定,并不是她們能轉圜的,遂也不再多言。
吩咐完了這一通,馮潤總算能安心坐下吃飯。
待吃完了飯,阿呼和阿若也都回來了。
阿若手捧兩套嶄新的中人衣衫,勸道:“娘娘,您貴足焉能踏賤地,便讓奴與阿呼一道去吧,奴也不算全無見識,定能為您尋來罕見的食材。”
馮潤搖搖頭并不言語,隻看向阿呼:“你可說定了?明日幾時出宮?”
阿呼道:“明日巳時一到,咱們便從青陽門直奔東市。”
馮潤點點頭,拉住兩小婢的手,溫聲道:“我不是不放心你們,可這畢竟是為姑母盡孝,若是假手于人,我良心難安。”
阿若并不買賬:“可娘娘,外面人群混雜,若是出了什麼事可怎生是好?”
“我定與宮内衆人一同行走,絕不落單,又有雙蒙和阿呼貼身相護,不會出什麼事的。”
雙蒙被告知明日出宮後,也有了一同進殿議事的資格,聞言,他立即道:“放心吧阿若姑娘,奴一定會寸步不離地守着娘娘的。若遇水坑,奴便趴下當梯,若有不測,奴必肉身擋在前頭。”
他說得誇張,逗得大家都笑起來。
阿若擰不過她們,氣得一擰身跑到佛龛供奉處,雙掌合十祈禱道:“佛祖保佑、菩薩保佑,明日順順利利,平安吉祥。”
阿呼與雙蒙見狀,也都笑着跑到佛龛下虔誠拜倒,三人各求各的,像雀鳥一般叽叽喳喳。
馮潤心内一暖,待他們拜完,便将她們攆去了宮學,隻留下一名春衣女官為她量體裁剪明日要穿的中人衣衫。
出宮的事馮潤并沒有打算告訴苗女官。
一是此事本就不合宮規,二是苗女官還未得她全部的信任。
時間緩緩流過,一晃眼就到了快到晚膳的時候。
馮潤心疼阿呼與阿若讀書辛苦,便叫苗女官與她一同前往太和殿伺候馮太後用膳。
苗女官十分高興,一路都在與馮潤說着馮太後的往事。
她入宮許久,所知舊事不少,這正中馮潤下懷。
二人就這樣一路說着,從馮太後當皇後說到她當太後,太和殿已近在眼前。
可馮潤這次卻未能進殿。
守在門口的小黃門恭敬道:“馮貴人,太皇太後議事後頗為疲倦,已歇下了,吩咐奴若是見到您來了,便告知您自回宮,晚膳不必伺候。”
馮潤惶恐是自己中午貿然進正殿的行為惹惱了馮太後,忙問道:“姑母可好?可要請禦醫來看看?晚膳不吃怎麼成?”
那小黃門繼續道:“太皇太後說不必禦醫,此時已用過晚膳,歇下了。”
馮潤臉色一白。
這話說得已是再明白不過了,馮太後拒絕她的服侍,也拒絕見她。
她心裡頓時惶惶然,想要開口再問,卻見那小黃門已是低下頭。
心知也難從這個品級的小宦官嘴裡撬到什麼,她硬是擠出了一個笑來,往殿外走去。
可才繞過走廊,便與來人碰了個正着。
是馮沺。
馮沺一見她便不客氣道:“你來幹什麼?”
馮潤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并不想與馮沺多說什麼,隻皺了皺眉,并不言語。
苗女官卻以為馮潤是因為馮沺的不恭敬而生氣,遂正色道:“長幼有序,小馮貴人這樣說話未免有不悌之嫌。”
馮沺柳眉倒豎,“你又是什麼東西,敢來說我?”
“臣不是什麼東西,臣是貴人宮中的三品女史。”苗女官不卑不亢地答道。
馮沺上下打量了苗女官一番,到底是沒再嗆聲,而是對着馮潤道:“我問你,是不是你中午拿了我的甜糕獻給姑母?”
馮沺最想問的就是這件事。
她中午一聽宮人來報,說馮潤拿走了她的甜糕,她當場便想找過去,與馮潤理論幾句。
可宮人勸她不過是一碟子點心,若是計較,反顯得小肚雞腸,她才作罷。
不曾想,下午陛下卻來了,并問她是不是托馮潤獻了一碟子甜糕給馮太後,她正想答,卻又聽到陛下說,馮太後議事時頻頻揉頭,不知是不是吃了那膩人的糕點的緣故。
聽到這話,馮沺忙将馮潤搶奪她甜糕的事抖出去,勢必不為馮潤白白擔責。
陛下斥了馮潤兩句,便叫她去太和殿探望姑母,她亦正有此意,便來了。
姑母确實如陛下所說的,身體不适,連她也不曾得見,她隻好繞去大皇子處,這不還沒走到,她便與罪魁禍首碰個正着。
這罪魁禍首倒也誠實,“是我擅自拿了你的糕點,明日便賠你一個。”
“誰稀罕啊?”馮沺翻了個白眼,又闆着臉道:“你知不知道我那糕裡放了兩倍的饴糖,這樣的糕姑母怎會愛吃?你讨好姑母好歹也用心些吧!”
馮潤面色一僵。
她隻想着議事辛苦,吃些甜食能緩和下心情,這才強奪了馮沺的甜糕,卻沒想到馮沺的這份點心并不合馮太後的口味。
馮沺見她面色似有悔意,更想乘勝追擊:“姑母說不定就是吃了那糕才不舒服的!你呀,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是好心辦壞事。進宮了你更要多讀些書才是。”馮潤反唇相譏。
馮沺生平最不耐讀書,聞言氣得跳腳:“少來教訓我,難道你就愛讀書了嗎?你也隻是為了讨好陛下罷了。”
“哦!我知道了。”馮沺換上輕蔑的神色,上上下下打量着馮潤:“我道你怎麼突然孝順起姑母來了,原來是在陛下這兒讨不到好了。”
話畢她貼近馮潤,輕聲道:“從方山回來,陛下就再也沒找過你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