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劇烈的痛處讓澤維爾眼前的視野都有些模糊,但他的心裡依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他自從在雪山腳下被裝進奴隸箱,到在奴隸場被拍賣,再到從帕魯修的房間醒來,所能看見的,要麼是黑暗環境,要麼是室内空間,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龐大帝國的中心城市景象。
這裡應該是一處莊園,迥異于孤寂寒冷的雪山。對于澤維爾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
過去,就算澤維爾遵從父親的指令,來到人類世界做任務,往往也是在绯瑟靠近北地的邊境城市,那裡的風景和澤維爾的日常所見,并沒有太多的不同。
但在這裡,無論是綠樹,青草,小路,還是明媚的天空,高大的建築,一切都是如此新奇,每一種事物都有屬于自己的豐富顔色,澤維爾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顔料桶之中,無數鮮豔的色彩争先恐後地鑽進他的眼睛,澤維爾的腦海似乎驟然清明了,巨大的信息量湧入腦中,
讓他甚至感到有些恐慌。
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澤維爾已經有點目不暇接了,連身體的痛處都似乎減輕了些許。
在他的身邊,生長着一小片冰藍色的小花,八片薄薄的花瓣簇擁着中間晶瑩剔透的小小花蕊,枝幹細細的,卻筆直地挺立着,一陣微風吹過,花朵被吹得左搖右晃,枝幹卻沒有要折斷的迹象。
澤維爾認得這種花,它叫鳴霄花,是鳴神雪山的雪地上最常見的一種花,它們體态嬌小,卻格外堅韌,及其耐寒,在雪山終年凜冽的寒風中都能屹立不倒,頑強地生長和開放。
隻是沒想到,遠在萬裡之外,氣候炎熱的绯瑟帝都還能見到這種花,這給了澤維爾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順帶着,他又想起來“父親”塞爾維斯的囑咐。
找到绯瑟的守護神石……它蘊含着強大的力量………是一件可以颠覆世界的神器……,它究竟長着什麼樣子?又藏在皇族領地的哪個地方呢?
他現在對于這座府邸一無所知,一切事物對于他來講都是一片謎團。父親……父親也沒有告訴他應該具體如何才能拿到那一件珍貴的寶物。
澤維爾現在也隻是完成了任務的第一步——進入绯瑟皇族的領地而已。
下一步該幹什麼呢?好像他什麼也做不了了,剛剛的移動已經費勁了他的全部力氣。澤維爾身體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勉強開始結疤,但隻要試圖再移動片刻,皮膚恐怕會立刻崩裂開來。
而且,殘餘的烈焰魂能還在持續不斷地在他的體内流竄,像一條暴躁的火蛇,在他的身體裡灼燒出一道又一道傷口,要把他的骨血都蒸發殆盡。
而剛剛救他的男人也已經離開了。
他遺留下來的一個小罐子遠在十幾米開外,即便裡面有藥,澤維爾也拿不到了。
澤維爾往遠處看去,小路上有好幾個穿着樸素的仆人正在修剪草坪,察覺到澤維爾的目光後,他們低下頭,有些畏懼的模樣,繞着澤維爾躺着的地方迅速修剪了一番,随後也匆匆向白色建築的方向離去了。
會不會,我就這樣死去了?澤維爾忍不住想。
死亡對他來講并不是一個令人恐懼的主題,很多次,他坐在鳴神雪山的山巅——眺崖上,兩隻腳懸在空中,俯視着下方的深淵時,就會思考,自己會以怎樣的方式結束生命。
他是冰雪的造物,父親薩爾維斯創造了他,用珍貴的寒冰之心為他的身體供能,但能源終究會枯竭,也許到那個時候,他就會像發條旋轉完畢的娃娃那樣,不再活動下去,當然,更大的可能是為在為父親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父親耗費如此多的精力創造他,教會他各種技能,當然不是沒有代價的,澤維爾深知這一點,但他感謝父親賜予他生命,盡管他感知不到情緒,沒有快樂,也沒有悲傷,生活就像展開一幅不長的灰白色畫卷,他也逐漸走向必将消亡的未來。
但是,澤維爾想要報答父親,想要感謝他賦予自己的生命,所以他願意當塞爾維斯手中的一柄利刃,也甘願為他掃除各種各樣的障礙。
隻是,沒有想到這個結果會來得這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