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操的兒子淩統趴在父親的屍體上拗哭不止,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一衆傷員中格外顯眼。
淩操陣亡後,淩統第一時間從他人口中聽到了噩耗,随後頂着箭雨将父親的屍首從前方背了回來,沒人知道那一段路他在想什麼、又是怎麼做到的,但他确實是做到了。
“孫将軍,徐将軍醒了。”
“快帶我去——算了我自己去!”
孫權丢下地形圖,不等來通報的士兵帶路,直接就一路飛奔到他的表兄身邊。
“哥!”
“我大概不行了。很抱歉,不能看到,複仇成功了。”他的瞳孔開始逐漸渙散,似乎是為了說一句話才憑着意志力清醒,“我女兒就拜托你了。”
“哥!你說什麼呢!你可是從我爹的時期就一路跟随我們的平虜将軍!醫師!劉醫師!”
但徐琨沒再回應孫權的呼喚,緩緩閉上了眼睛,劉醫師用手撐開他的眼皮,又試探了他的脈搏,沉重地搖了搖頭。
“哥!哥!”
朝旭盯着孫權顫抖的後背,想要幫助他,卻聽見了劉醫師的聲音。
“朝旭,還有傷員等着我們。”
“不用管他了嗎?”
“沒用了。”
“……等我一下。”
朝旭飛快地來到孫權身邊,淺淺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又飛快地抱了一下他算是安慰,随後才跟上劉醫師的腳步,去船艙裡救治更多的傷員。
她已經快要适應到麻木了。
偶爾遇到幾個認出她的廬江幸存者,還會祈求她為他們進行“神女的祝福”的儀式,朝旭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但看着他們的傷和眼睛,卻做不到誠實。隻能握住他們的手,模仿着曾經的自己,說出祝福的話語,然後看他們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這場戰還要打嗎?”
“……會吧,孫将軍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
“都已經死傷了這麼多人,為什麼還要堅持?”
“現在放棄,那他們的犧牲不就白費了?”
可是堅持下去,不是會有更多人犧牲嗎?
朝旭想不明白,隻能更加快速地在傷員裡移動。
直到夜深人靜,才在指導下清洗完雙手和沾上血的位置,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船艙内。
“......别走。”
剛關門,朝旭就被人從身後抱住,那聲音的主人是孫權。
“仲謀?”
“别轉身。”他的聲音有些啞,似乎剛哭過一場,“一會兒就好。”
“我能為你做什麼?”
“這樣就好。”
孫權的頭靠着她的肩膀,雙手環抱着她,他無聲地啜泣着,身體不住地顫抖,這個姿勢維持了很久、很久,直到門外響起胡綜的敲門聲。
“孫将軍,斥候已經查清那個敵将的具體信息(1)了,斥候已經在議事區等候,諸位将軍也到了。”
孫權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一瞬間,他收起了脆弱,恢複成了“孫将軍”的樣子。
“好,我馬上來!”
“已經沒......不,請您注意休息。”
怎麼可能沒事,他的眼眶還是紅的,隻是一旦離開這扇門,他就不能再暴露脆弱,他必須得是那個能夠領導江東的領導者孫仲謀。
“嗯,你先睡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