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會一直在這裡陪着你。”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聽見那個女人說話了。

“十指了！”

産婆的聲音如雷貫耳。

“用力！”

用力，什麼是用力。朝旭不知道，□□的疼痛快要将她吞沒，有什麼怪獸正準備從其中鑽出，周圍的聲音漸漸遠去，女人的臉也越來越模糊。

“阿娘……是你嗎？”

“頭出來了！”

已經不重要了，已經，不重要了。

朝旭好像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剛出生不久，接着是被哥哥們環繞着、一起玩耍長大的自己，再然後，她看見了與母親一起逃去娘家的自己。

對了，那個時候，最後一塊冷掉的饅頭，阿娘讓我吃掉了來着。

明明阿娘也餓得快要走不動了。

說起來，“曦”這個字，取自‘晨曦’。朝旭，指太陽升起。漫長的黑夜過後，太陽終會升起，帶來希望。

她迷迷糊糊地好像看見有什麼光灑在自己的臉上，意識恢複了，在尖叫聲中，她用上了最後的力氣。

“出來了！剪臍帶！”

“這孩子怎麼不哭呢，快哭啊。”

“掐他胳膊！檢查口鼻！快！”

産婆們似乎在忙着什麼，但朝旭已經不記得了，她的肚子比生産前癟下去不少，但還是保持着隆起的樣子，産婆提醒過她，剛生完孩子的身體會保持一段時間才會落下。

“哇——”

“哭了！哭了！”

朝旭最後的意識在那一句“男孩，母子平安”中徹底墜入黑暗中。

……

“朝旭。”

“嫂嫂。”

“傻妹妹。”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睜眼時，太陽又快要落山了。睜開眼睛就是陸家的三個人和她的哥哥。

“我好像，看見我阿娘了。”她還沒什麼力氣，說出的話也氣若玄虛。

“阿瓊來過。”陸議立刻明白她在問什麼，“阿瓊聽說你今天生，就從孫府趕過來了，她自稱是你的姐姐，産婆們又和我們确認，就讓她進去了。”

是嗎？當時看到的那個人，是阿瓊嗎？

是嘛，當時她給徐瓊接生時，騙徐瓊說，她是徐瓊的母親，現在，徐瓊也來騙她了。

我們都是騙子。

“阿瓊的話，她已經回去了，說你人沒事就行，她可要回去睡覺了。”說完，陸績将讓她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才生下的孩子放在她腦袋邊。

“很遺憾，是個男孩子，我之前都以為會是女孩子呢。”

“想給他起個乳名嗎？”

在這個瞬間，她的腦海裡想起了小羊死時，徐瓊哭着說“她還沒有名字，她隻能以徐氏之孫的名義下葬”。

至少，想要個名字。

“……延。”她說，“孩子叫，‘延’。”

“延續陸家血脈的‘延’？”

“不，是‘延年益壽’的‘延’”

希望他可以平安長大，又活得長久，不必如小羊那樣，過早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