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盡皆知的讨論裡,文理分班意向表很快下發到每個學生手裡。
大部分選什麼都早決定好的事,沒什麼好猶豫的,不到幾秒中唰唰把自己名字一填就是。
程意就是當中一員,簽完自己的,家長那一欄熟稔換左手寫下馮淑琴的名字,夾在書本裡靜靜等待到時候班長來收。
他們班挺多人選理的,坐周圍一圈的人課下聊天早交流了個遍,誰選什麼都普遍知道。
蘇明明當時說得輕松,真正要面對,還是忍不住惆怅,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化學課摞起書埋在臂彎裡,被老師看到了,以為她偷懶趴着睡覺,喊起來訓斥了幾句,讓拿上書站外面走廊裡清醒清醒。
蘇明明二話沒說,垂着腦袋拿書出去了。程意多半知道為什麼,蘇明明前腳剛走。
“不好意思老師,我也有點困,想站走廊裡聽。”
走時下意識朝後瞥了一眼。
她們之間的事,陳清許不摻和,他大概昨晚沒睡好,桌上放了幾本書擋,眼皮懶懶耷着,乖乖地窩在疊起的胳膊上,頭發蓬松又毛茸茸的,像隻大狗狗。
她望來時,他漫不經心撩了撩眼簾,眼皮自下而上掀了道褶皺,桌上攤着課外練習,老師的進度估計都跟不上他一半。
這會兒是真的在偷懶。
本來打算阖眼眯會兒的,陳清許跟着那抹身影朝外邊追去。搖了搖頭,有些認命地直起身把化學書從旮旯裡翻出來,記課上那老頭的闆書。
這叫助人為樂,手有餘香。
他純粹是好心,上哪找這麼好的同學。
不過,就是……陳清許誤解了,程意真沒讓他幫忙記筆記的意思。這算不算熱臉貼冷屁股?
當事人哪裡肯承認,一邊唰唰抄着筆記,一邊心裡暗暗自喜,自己把自己哄高興了。
蘇明明見程意也跟着出來了,愣了一秒,吸了吸鼻子驚詫又别扭地撇開臉。
礙于上課,都不好說什麼,等最後堂課結束,程意主動帶蘇明明去吃了她愛吃的小酥肉。
“要不我也選理。”蘇明明沮喪坐在花壇邊腳尖滑着樹葉子。
“腦子進水了是不是。”程意有時候說話挺不好聽的,淬了毒藥似的。
可說着兀自進旁邊店裡買了兩瓶牛奶,給蘇明明瓶。
“你文科不是挺好的,說不定還能進文實也喜歡文,選理幹嘛?來理科班當倒數?被驢踢了?蔣彥不是也選文嗎,偏要往理科班擠。”
蔣彥是他們班班長,蘇明明熱衷喜歡的溫柔挂。
“理科未來好就業。”蘇明明把牛奶放一邊,簽子戳着小酥肉嘟囔道。認識的幾個女生都選理,最最關鍵的程意下學期也要去理科班。
“哦,你當墊底就好就業了?直接跨高考去就業。”
“……”
“程意……”蘇明明憋了口氣,“你去了理科班,我還能來找你嗎?”
她有點難過,她很喜歡程意這個朋友,特别特别喜歡,好不容易她們關系好點,下個學期又要有新同桌了,蘇明明對朋友都有點占有欲,特别像程意這種,她好像對誰都無所謂,不冷不熱。
程意古怪瞥她眼,一時語塞,搞不清她什麼腦回路:“想來就來,又沒人攔你。”
蘇明明擡頭,眼睛瞬間亮晶晶的:“你說的!那路上碰見了,我跟你打招呼,你不能當沒看見無視我,還有我放學還是要來找你吃飯,你不可以和别的同性朋友一起吃!不是!也可以吃,但一定要等我!”
“看吧。”
程意哼了聲:“看你墨不墨迹。”
“不會,我肯定記得來找你!”
中午放學時間,地下各商鋪攤位門口學生絡繹不絕,冬季灰蒙的天色裡唯一的熱鬧,程意擡頭看了眼被樹幹分割的天空,扯了扯圍巾攏住下巴:“别坐這了,走吧我們出去逛逛。”
學校附近那條街有一家精品店,老闆抓住生機,租下旁邊開倒閉的燈具店,兩家合并在一起,什麼都賣,生意好到爆。
小說漫畫本子女生用的化妝品,各種雜七雜八新鮮的小玩意隔段時間都會上新,迅速成了漣中女生一放學穿梭的聖地。
答應要去陳清許生日會,空手去好像不太好。
兩人逛了一圈,蘇明明敲定了款能接受的海賊王手辦:“男生應該都喜歡海賊王吧,其實我感覺這個宇航員積木也挺好看的,有種向陽而生的感覺,就是拼起來好麻煩啊,浪費時間,程意你選什麼?”
程意手裡握了塊精緻的黑色暖手寶,不知道為什麼被發現後下意識有點不自在,蘇明明壓根沒往别處想:“哇塞冬天了诶,你這個好好!這個跟保溫杯一樣好實用!”
“嗯,确實。”程意說。
“不過就是這個牌子的好貴,難怪一直沒人買,還是英文的,有沒有别的,暖手寶應該大差不差。”蘇明明知道,程意周末有時候會去琥珀街一家便利店兼職,十塊一小時。
當時市面上最常見的是普通的充電暖手袋,經常開盲盒式發生爆炸事件,被老師提醒着用的學生就少了。
“别的蓄電能力應該不太行。”程意若無其事地聳下肩,擺出一副淡漠的态度,“懶得挑了,好麻煩,随便買完回去上課吧。”
程意也不知道怎麼了。
她覺得自己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明明很讨厭陳清許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也沒有那麼抵觸了。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說不上到底該怎麼準确形容,隻模糊地有顆小石子落了下來,硌在心口上,不疼,卻難以忽略它的存在,又有些輕微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