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還拿許生沒辦法!
艾小草癟着一張嘴低頭做着題,這些題他總覺得怪眼熟的,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噢,想起來了,這些題好像今天上課的時候老師講過來着,答案是什麼來着?
艾小草一邊寫,嘴裡一邊嘀咕着什麼。
許生的視線從教科書上,移向了艾小草的側臉。
燈光打在艾小草的側臉上,映出了臉上的細小絨毛。因為貧血沒有什麼血色的嘴唇開開合合,隐約可以看見虎牙的兩個牙尖,也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等艾小草寫完這些題目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他放下筆的那一刻,許生便放下了手裡的書,抽走了桌上的筆記本看了起來。
艾小草看着許生低垂的眼簾,卧室内的暖黃色燈光讓他線條利落分明的臉龐鍍上了圈柔光。就連他右臉上那道長長的傷疤看起來都像是覆了層薄紗,柔和了不少。
艾小草的視線太過專注,讓許生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臉,帶着傷疤的右臉隐去了大半,完好的左臉更大程度地對着艾小草。
許生很快就将這些題看完了,他看着這些題的準确率,沉默了一瞬,蹙眉沉聲道:“試卷。”
“啊?”
艾小草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後才恍然大悟,他不情不願地抽出了被他壓在厚厚的教科書底下的試卷,遞給了許生。
許生沒接,隻是将筆記本攤開,放在了他拿着試卷的手旁。
艾小草眨了眨眼,低頭一看,這才猛然意識到他剛剛做的這些題,竟然都是他試卷上的錯題!
他越看腦袋低得越低,到最後幾乎像個鹌鹑似的趴在了桌上。
他的臉上燥得慌,不僅是因為自己連今天老師剛講過的題都沒全做對,更是因為自己居然還沒有許生了解自己做錯的題。
“大學想去哪兒?”
艾小草沒想到許生會突然跳躍到這個問題,他想了想,最後沖着許生咧嘴笑了起來。
“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許生似是沒料到會是這種答案,他的瞳孔驟縮,盯着艾小草看了許久。
艾小草以為許生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太異想天開了,畢竟他倆一個正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一,中間差了那麼多人,這論誰聽了他的這番豪言壯志都會笑掉大牙吧。
艾小草頹廢地垂下頭,悶聲道:“你要是想笑就笑吧,連我自己都覺得不現實。”
下一秒,一個溫暖的大掌落在了艾小草的頭頂,艾小草猛地擡頭就看見許生正神色認真地注視着自己,語氣鄭重道:“不,我覺得很好。”
艾小草的表情怔忪,鼻尖有些微微泛酸。
不論許生是出于安慰還是客套的心裡,總歸這是艾小草人生第一次,他的想法沒有遭到反駁和嘲笑。
艾小草是一直被否定到大的。
小時候的艾小草喜歡畫畫,時常拿着根樹枝蹲在地上畫畫。
陳紅麗見到他這樣,嘴裡嗑着瓜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畫畫都是有錢人玩的東西,你覺得你媽我能供得起你?”
從那以後,艾小草再也沒有拿起樹枝蹲在地上畫過畫。
讀小學的時候,從城裡來了個音樂老師,那個老師很喜歡艾小草,總是誇艾小草的聲音好聽有天賦。
老師離開時,問過陳紅麗要不讓艾小草跟着她去大城市發展聲樂,艾小草的天賦可以讓他走得很遠。
陳紅麗卻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似的,說了句:“就他?别開玩笑了,他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清楚得很。”
“再說了,學音樂能學出名堂的有幾個?到時自己都養不活了,指不定還要啃老娘的養老本呢!”
音樂老師告辭了,艾小草也再也沒有開口唱過歌。
本來陳紅麗甚至連高中都不想讓艾小草讀,她諷刺艾小草一個半聾的聾子能做什麼?連課都聽不清,還想考去外面的大學,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想來如果沒有意外住進許生家裡,此時的他恐怕已經辍學在外打工了吧?畢竟他的成績是真的差,陳紅麗早就覺得他在浪費錢了。
久而久之,就連艾小草自己也覺得,自己似乎什麼也做不好,自己的想法總是那麼不切實際。
一個被否定太久的孩子,就連自己都會下意識地否定自己。
突然冒出來個人肯定自己,讓他一時竟有想落淚的沖動。
艾小草努力吸着鼻子,不停地眨着眼睛,竭力克制着不讓自己的眼淚不争氣地流下。殊不知他此刻的模樣落在許生眼裡有多令人疼惜。
許生看着艾小草通紅的眼眶,揉了揉他的腦袋,黝黑深邃的瞳孔,終于泛起了波動,染上了幾分溫度。
“艾小草,努力點,和我考同一所大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