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艾小草和許生第一次接吻,後來的日子裡他回憶起這事兒時,其實已經記不太清細節了。
畢竟這對于當時的他來說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他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恍若飄在雲端,感到不真切。
那天他唯一記得就是,他哥的嘴唇很軟,落進嘴裡的眼淚也很苦澀。
舌頭糾纏在一起時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不停地刺激着他的鼓膜,他哥掐住他後頸的手在微微發顫,鼻尖萦繞着的血腥味和尼古丁味,久久都沒能消散。
“艾小草!你又給我出去惹事!”
彌漫着消毒水的醫院裡,陳紅麗的一聲怒吼在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突兀,惹得不少人紛紛側目。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從診室出來,皺眉不耐地提醒了一聲,陳紅麗這才有所收斂。
她上前兩步先是上下打量了艾小草一番,視線落到他沾滿鮮血的雙手時,呼吸一滞。
她急忙拉過他的手,确認隻是有些小傷口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後,這才堪堪松了口氣,面上又換回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她長長的指尖不停地戳着艾小草的太陽穴,壓低着嗓子教育他了一番,随後才問起許生的情況。
“醫生說哥是輕微腦震蕩,留院觀察幾天,沒什麼事就能回家了。”
艾小草的語氣低落,垂下眼簾盯着自己的手心發呆。入目一片刺眼的紅時刻提醒着他,許生是因為自己才會出事的。
他現在一閉上眼,眼前浮現出的就是他哥頂着滿頭鮮血倒在他懷裡的模樣。他總是克制不住地去想,如果不是因為他,他哥是不是就不用遭這些罪了。
無論是去工地搬磚給他買助聽器,還是替他擋下那一棍。
陳紅麗瞥了眼艾小草此刻的模樣,拉起他的手說了句:“行了,你先去把這手處理了再說,看着怪吓人的。”
陳紅麗後來又上前台給許生繳了醫藥費,晚上許建國趕來的時候,許生還沒醒。
他也沒指責艾小草,隻是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了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艾小草做完筆錄後,想要留下來守着他哥,被許建國皺眉拒絕了。
艾小草知道,盡管許建國嘴上不說,心裡總歸是有點怪罪他的。要不是因為他,他的親兒子如今也不會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
但艾小草心裡始終放不下許生,他隻有親眼見到他哥醒來才能放心。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陳紅麗走過來拉住了許建國。
“老許,就讓小草留下來吧。你明天一早還要趕去工地,你一把老骨頭可頂不住這樣遭罪。”
許建國見陳紅麗都這麼說了,隻得退了一步,歎了口氣算是同意艾小草留下了。
臨走前,艾小草神色認真地看向陳紅麗,發自内心地說了句:“謝謝媽。”
陳紅麗表情僵硬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又是對艾小草耳提面命地囑咐了好一番才和許建國姗姗離去。
艾小草剛打算坐下,隔壁病房的謝樊天便穿着病号服,站在病房前朝他招了招手。
他走過去輕聲關上了病房門,謝樊天沖他晃了晃手中的香煙。
“一起去抽根煙不?”
艾小草不抽煙,但不得不說此刻的他确實焦躁得想要來根煙冷靜冷靜,于是便答應了。
倆人走到醫院外,他接過謝樊天遞過來的煙,學着許生的樣子咬在嘴裡,謝樊天替他點上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苦澀的尼古丁味嗆得他止不住地咳嗽,謝樊天叼着支煙見狀一臉詫異。
“你原來不會抽煙啊?那你幹嘛要跟我一起來抽啊,不會抽就别抽了。”
說完他伸手就要去掐掉艾小草嘴裡的煙,被後者偏頭躲開了。
艾小草就跟憋着一股勁兒似的,一邊抽一邊咳嗽,就這麼咳嗽着抽完了一整支煙,看得謝樊天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他摸了摸下巴,腦内靈光乍現,湊過去賊兮兮地八卦道:“小草兄,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和你那哥是親的不?”
艾小草将煙頭扔掉,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不是親的。”
謝樊天臉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後輕咳一聲,壓低着嗓子問:“那你倆現在是在談戀愛不?”
艾小草聞言瞬間瞪圓了眼睛,震驚地看着謝樊天一時說不出話。
謝樊天見他這樣頓時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拍了拍他的肩保證道:“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嘴可嚴了!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艾小草被他這麼一拍逐漸回了神兒,下意識皺眉反駁:“我和我哥不是那種關系。而且,兩個男人怎麼能……”
謝樊天隻覺得他在嘴硬。
這倆人都在他面前旁若無人地親嘴了還說不是在談戀愛,誰家直男兄弟平時沒事親嘴的啊?
他吐出了口煙圈,滿不在乎道:“倆男的咋了?現在社會風氣越來越開放,大城市這種多了去了。不傷天害理,同性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他突然想到了種可能,狐疑地看向艾小草。
“你不會恐同吧?”
艾小草有些茫然,在認識許生以前,他從未想過同性也可以在一起。
第一次知道同性也能在一起這事也是因為王宇飛無意間的一次打趣。
那時許生告訴他,同性間也可以談戀愛,就和異性談戀愛一樣。
當時的他并沒有去細想這個問題,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要問他恐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