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預兆,像是什麼錦帛被徒手撕裂,發出讓人心驚的聲音。
冬晴整個人僵直在原地,連眼珠都不能動了。
她不敢擡頭看時諾,但能肯定的是,他現在依舊仁慈地笑着。
“什、什麼?”
好半天冬晴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澀地發出了無用之問。
時諾把一杯水推到她面前,仿佛在無聲地安慰,讓她不用緊張,然而說出口的每字每句卻都是在剖析她。
“健康系統和精神體是不會說謊的。”
“我想那天晚上你确實失去過生命體征,隻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又活了過來。”
“你大概并不明白,精神體代表着一個人的所有經曆,和這些經曆造就的性格。”
他一邊說,一邊用精神力将冬晴的精神體勾出來,放在指尖随性地戳弄。
“你說你失憶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應該失去精神體,可你反而擁有了一個全新的。”
“這說明,從經曆和性格上來說,你與從前完全不同,你不是從前那個你。”
神谕般的話音落下,室内陷入審判後的死寂。
冬晴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自己有很多疑點、很多纰漏。
她甚至不願意去了解這個世界的冬晴,也沒有一刻扮演過她。
她一直在做自己,說一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言亂語,不肯遵守向導與哨兵之間天然的法則。
但失憶這個借口一直為她做了掩護,即使四面漏風,但就連朝夕相處的艾拉也沒有想過。
冬晴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冬晴了。
時諾很敏銳,也很大膽,一個人的靈魂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裡醒來,這不是一件能被人輕易接受的事情。
她覺得僞裝沒有必要,于是在稍稍平靜下來後點頭承認了:“我不是這個冬晴。”
等了很久也沒有等來時諾的回複,她小心翼翼地擡眼,結果看到——
自己的那團綠色的精神體正在時諾的手上,冰涼的膠質物包裹住了他的兩根手指,這位閃閃發光的S級向導還一副玩得很開心的樣子。
喂!!
冬晴全身一個激靈,火速把精神體收回。
時諾看着自己突然變得空蕩蕩的手指,意猶未盡地擡起眼來,笑說:“你就是這麼給哨兵們淨化的嗎?”
冬晴覺得自己也要炸毛了:“我不用精神體!!”
時諾略微意外地“哦”了一聲,總算回到正題:“不用擔心,你究竟是哪個冬晴對我而言無所謂,活着的向導才有價值。”
冬晴猜到他會是這個态度。
畢竟事情已經發生,這裡也沒有加害者,還不如讓一切繼續進行下去,對任何活着的人都好。
“對了,前幾天瑞爾好像去過你的靜音室。”時諾說。
這你也能知道?冬晴想。
因為瑞爾是A級哨兵,不能在她的排班頁面上“挂号”,所以當天他是直接闖過去的。
時諾看出她心中所想,從容回答:“我暫代B級向導組長之職,知道的多一些。”
冬晴懷疑他有炫耀的成分,内心冷笑:很快B級向導組長就會變成我了!
“你們這次淨化了嗎,還是搭着手?”時諾接着問。
冬晴終于忍不住了:“你怎麼連搭手都知道?!”
時諾搖頭笑答:“跨級淨化這種事,我是白塔裡唯一的S級向導,當然需要經過我的允許啊。”
“好吧。”冬晴讪讪道。
第二次說這幾個字,她感覺稍微沒那麼窘迫了:“這次沒搭手,抱了,但瑞爾不讓我淨化。”
“抱了。”時諾将這兩個字重複一遍,“如果從前的冬晴像你這樣心軟的話,說不定就不會死了。”
冬晴反應了幾秒他的話。
所以這裡的冬晴會死,是因為跨級淨化,但沒有大面積接觸?
什麼鬼啊,因為這種理由死也太奇怪了吧!
還不如她為甲方媽媽嘔心瀝血來的潇灑。
冬晴也因此堅定了自己的決心:“跨級淨化很重要嗎,我能不能以後不幹了?”
時諾似笑非笑道:“可以啊,如果你能控制住本能……”
冬晴似懂非懂。
淨化是向導的本能,就像那天瑞爾抱住她時一樣,她的精神力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去淨化他的污染。
不過她離瑞爾遠一點不就好了,把他拉進靜音室黑名單。
時諾适時又補充:“然後再讓哨兵控制住他們的本能的話。”
他說完還沒等冬晴來得及問,就起身要走,臨時又想起什麼:“對了,如果之後再進行跨級淨化的話,抱可能還是不夠親密。”
“什什什、什麼?!”
擁抱還不夠親密?!要幹嘛介是要幹嘛?!
冬晴默默擡起手,交叉捂住自己的胸前,呈防禦姿态。
時諾微微彎下點腰,不動聲色地将她的精神體又一次勾出來,笑容宛如皎月:
“冬晴向導,我給你一個忠告吧,不如對這個世界抱持一點敬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