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亭钰有一雙很好看的手,骨感分明,白皙虎口處落了個漆色的小痣,多了分禁/欲冷感。
白天,他用它拿起手術刀,治病救人。
濃夜,也用它摩挲蝴蝶骨,沉淪情/欲。
夜色深濃,屋裡并沒有開燈。
沈綿在他懷裡蜷着,胸腔氣息紊亂,眼圈紅的灼燙。顧亭钰細咬她鎖骨,最後,在她唇間烙下了深吻。
灼燒混着刺痛,将愛意推至頂峰。
迷蒙時,她忽地問,“顧亭钰,你愛我嗎?”
而他撫摸她眉眼,沒有回答。
月色寂寥冷清。
沈綿心裡清楚,她等不到他的回答。
很久前,她聽過一句話。
“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所求不得苦、怨憎會苦、愛别離苦、苦受陰苦。”
她也想不明白,她不過隻占了個求不得。
怎麼就已經這麼難過了。
*
沈綿醒來後,顧亭钰已經走了。
今日天氣降溫,窗戶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沈綿外套裡套了件加絨衛衣,又圍了條圍巾才出了門。
她體寒,即使在夏天手心也是涼的,所以穿的也比一般人多。可坐在工位處許久,她還是沒有暖回來。
同事李蘇見她這模樣吓了一跳,“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這麼差。”
“應該是凍的,沒什麼事。”
沈綿道。
但還是接過了對方關心遞過來的溫度計。
“39度多,你還說沒事!”
李蘇驚愕,卻見沈綿往後靠了靠,捂住嘴鼻。
“别離我太近了,我怕傳染給你。”
她認真地說,低頭從抽屜翻找口罩。
李蘇心間一軟,一時啞口無言。
怎麼都這樣了還怕給人添麻煩啊。
她和沈綿認識不算長,但也對她有初步的認識,工作認真,待人和善,和人相處時很有分寸,卻鮮少對人敞開心扉。
因此私下得名高冷女神。
李蘇其實還挺想和她當朋友的,因此見到沈綿送文件昏倒後,搶着要送她去醫院。
沈綿醒來時,入目的是陌生的天花闆。
而後,一股冰冷又熟悉的氣息湧入鼻息。
是醫院。
她顫了顫睫,對上了李蘇的眼睛。
“你醒了。”
“嗯。”
沈綿嗓音有些啞,“我昏倒了。”
李蘇:“對,可把我吓到了。”
沈綿:“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李蘇笑笑,忍不住道,“謝什麼,我還很開心能幫到你呢,你不知道你躺在地上,臉那麼白,多讓人擔心。”
話落,一醫生推門而入,打斷了對話。
看清對方穿着後,沈綿眼皮倏的一跳,她來得是顧亭钰所在的醫大附屬醫院。
對方給她調了調吊瓶,順便囑托了她幾句。
沈綿感冒發燒,外加低血糖,累在一起居然暈倒了。
她還沒來得及請假。
“放心,小孫總可好說話了,一聽你病了,眼都沒眨就批了。”
小孫總是董事長孫安國的兒子,剛學成回國繼承家業,大夥為區分,就加了前綴。
李蘇說的意味深長,但或許沈綿心思落在别處,她并沒有聽進去。
反倒一直在道謝。
李蘇陪她聊了很久的天。
聽到她脖子上的圍巾是自己織的後,李蘇眼睛發亮,“你也太心靈手巧了吧,我也試着織了好幾次,都沒有堅持下去。”
“我其實也差不多。”
沈綿笑了笑,“這是件沒堅持下去的半成品。”
唯一堅持下去的,早就被人扔進垃圾桶了。
她不由想起那個冬夜。
顧亭钰生日前夕,她拿着織好的圍巾,在球場邊等了他很久很久。
少年對準球框,不知倦地投進去,颀長的身影融在空曠的球場月色裡。
沈綿就這麼看他,安安靜靜。
直到他走了出來,才小心翼翼跟了上去,送給她将織好的圍巾。
她至今記得顧亭钰當時的反應。
少年低着頭,碎發拓下些許陰影,随深黑睫毛拂動,眼裡是化不開的生冷。
而下一秒,他伸手接了過去。
沈綿心跳加速,四目交接後,卻見他身一偏,随手将它扔在附近的垃圾桶。
自始至終,看都沒看一眼。
隻沒有情緒地說了句,“别再纏着我。”
沈綿以為她早就忘了。
可驟然勾起一角,記憶便像浪潮一般洶湧撲來,幾乎要将她幾乎吞沒。
或許,很久前她就該明白,愛沒有對錯,隻有輸赢,輸家最怕的其實是感動自己。
*
輸完液後,沈綿燒也減退了。
她去領了些藥,給李蘇回了個消息。李蘇中途被一通電話叫走,囑托她最後不忘拿藥。
沈綿把藥放進包裡,攏了攏圍巾,打開打車軟件。
但事情偏偏就是這麼的巧,以緻毫無緩沖的餘地。
若有所覺,她擡了擡眼。
走廊拐角處的長椅,男人穿了身筆挺白袍,單手揣兜,低頭看向坐着的女人。
許斯菲眼圈紅成一片,嘴上卻不依不饒,“你不是再也不管我了嗎,還過來幹什麼?”
“顧亭钰!你說話!”
沈綿微怔,沉默地吸了口周遭冷氣。
好半晌。
她聽見顧亭钰開口,“我不能不管你。”
許斯菲徹底哭了出來,幾乎撲跪在了他懷裡。
沈綿呼吸一下子變得很輕。
正值黃昏時分,窗外燈火星星點點。
醫院也亮起了白熾燈,冷白光影交織,虛虛落下剪影,流淌出一股疏淡的宿命感。
她覺得這一幕和諧極了。
和諧到幾乎挑不出任何錯。
除了,這裡還站着她,一道多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