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綿覺得現在的自己應該是面無表情的。

與其說她會掩藏情緒，不如說，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此刻心情。

腦海隻剩一句話，太巧了。

怎麼能這麼巧呢。

她這麼想着，以緻目光接觸那刻，連神情都沒有換。

顧亭钰視線與她隔空對上。他掀了掀薄白的眼皮，神色尋常，甚至無動于衷。

反倒低聲嗚咽的許斯菲，覺察異樣後，手忙腳亂站了起來。

沈綿眨了下眼，目光莫名落在顧亭钰衣擺的褶皺。

空氣随之沉寂下來。

沈綿擡眼，便見許斯菲漲紅臉龐，正鼓足勇氣朝她喊，“沈綿，你過來做什麼！”

她似乎認出了自己，護崽似攔在了顧亭钰面前，眼睛亮的發燙、充滿警惕意味。

沈綿怔了下，心跳一空，将包帶握得極緊。

多諷刺。

這一刻，她竟然回答不上來。

她也沒有看顧亭钰，雖然明知對方正在看自己。

就這麼僵在原地。

“好了。”

顧亭钰忽的出聲，他叫了沈綿的名字。

聞言，許斯菲眼眶一下通紅，杏眼寫滿了委屈。

沈綿迎上顧亭钰的目光，他在等她過去。

走廊很靜，靜的像陷入無聲的對峙，反複牽扯繃緊的神經。

顧亭钰眸色疏淡，似乎對什麼都不在乎。

沈綿覺得這是一種傲慢，來自上位者俯視的傲慢。他不會輕易向任何人低頭，哪怕是那麼喜歡的人。

顧亭钰伸手落在她額頭，問她還難不難受。

也許很久沒有喝水，沈綿喉嚨苦澀發幹，缺水像極了缺氧感，她迫切地想離開這裡。

于是，她點點頭，想走。

顧亭钰卻拉着她，不放手。

護士過來帶走了許斯菲。她剛做完胃鏡，檢查報告還沒拿就跑了出來，隻為了見一眼顧亭钰。

大緻拼湊真相後，沈綿甚至覺得他們快和好了。

最先低頭的是許斯菲。

集萬千寵愛的小公主，也許，平生唯一吃過的苦就是在顧亭钰身上。

沈綿想的出神，回去路上遇到顧亭钰同事，問起她時，顧亭钰随口說了句女朋友。

你女朋友啊。

很漂亮。

眼光很好。

那人笑笑，不吝贊美。

顧亭钰攬着沈綿肩膀，說聲謝謝。

聽見這樣的話，沈綿怔了怔，她鮮少聽過這樣的評價，完全正面的褒揚。

她聽最多的，就是她配不上他。

不僅癡心妄想、還趁虛而入。

沈綿突然就有些怔仲，也生不出多少喜悅。

顧亭钰帶她去了家高級西餐廳，開在商業街區深處，來人不多。但能看出他經常去，因為他與老闆相熟。

老闆姓韓，明豔漂亮，能說會道。

見他身邊站的人是沈綿，也隻是怔了下，挑了個不出錯的話題寒暄。

顧亭钰給她要了杯水，熱度剛剛好，霧氣暈在睫毛，虛化了她的視線。

顧亭钰問：“病了怎麼不和我說。”

該來的總會來，沈綿内心很平靜，但有一瞬，她對着他的眼睛，也想像這樣質問他，為什麼，他也什麼都不告訴她。

“沈綿。”

顧亭钰撥弄她手指，嗓音響起，“在故意躲我？”

沈綿眼神恍惚，搖頭。

“你手術忙。”

她一頓，“而且，我隻是小感冒。”

“你真懂事。”

他看她數秒，半晌，意味不明補了句，“懂事又大方。”

沈綿眼睫一顫，她明白，他并不是在誇她。

甚至恰恰相反，他的眼神極淡。

褪掉一身白大褂，顧亭钰隻穿了件白色襯衣，一隻扣子松松散開，透出冷白性感的喉結。他給她切牛排，舉止斯文優雅，俨然一副精英模樣。

柔和的燈光掃在沈綿臉上，溫靜秀美。

她卻莫名回想起，曾經鬧過的笑話。

她從來沒有像喜歡顧亭钰那樣，義無反顧地喜歡一個人，甚至一度丢棄了尊嚴和理智。

那時，少年坐在她面前，面無表情。

同桌不到一周，她因為化學成績提高，死纏爛打要請他吃飯，終于纏到顧亭钰松口。

在放學後，他帶她去了家從沒踏足過的高檔餐廳。

當時沈綿坐在他面前，臉頰火辣辣地，不僅因為高昂的天價菜單，還因為她連刀叉都用的不熟練。

敞亮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