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皮下垂,睫毛陰影覆在眼底。
目光一瞬失去焦距,變得有點空洞。
照片裡的站着三個穿登山服的人。
其中兩人再熟悉不過,是少年時的顧亭钰和許斯菲。
另一個她沒有見過,卻依稀覺得眉眼眼熟,盯了幾秒才發覺,原來他和身邊的許斯菲長得很像。少年烏發黑瞳,勾起唇笑。神态意氣風發,是她近乎未曾見過的鮮活。
沈綿看的眼睛幹澀,渾身血液倒流。她心髒壓抑地難受,胸口細密痛楚隐隐發作。
沈綿看着手中的照片,止不住地想。
究竟有多難以忘懷,所以要把關于那人的照片珍藏到現在,珍藏如此之久。久到除了他自己,幾乎都無人知曉?
可是,她算什麼呢。
是一個無聊時的消遣,還是無足輕重的存在?
沈綿唇瓣抿地發白,喉嚨生疼。
無論是什麼,結果都是一樣。
顧亭钰沒那麼愛她。也或許,根本不愛她。
沈綿收拾完殘局,将照片放回原處。
糯糯似乎察覺主人的難過,一直拱着毛絨絨的小腦袋在她腳邊晃。
沈綿伸出手摸了摸它。
再擡手一摸臉頰,卻是濕涼涼一片。
她怔然,發現最近她好像越來越愛哭了。
沈綿忽地想起曾經父親曾說過的話,“我家綿綿,以後一定要找一個真正能帶給你幸福的人。”
沈綿照做了。
可為什麼這樣得來的幸福這樣如履薄冰、名不副實呢。
她不明白。
也參不透。
淩晨,顧亭钰回了家。
他并未透露航班,回來的時間令人意外。
沈綿本是在翻來覆去地失眠,聽見動靜後,呼吸卻也跟着慢下來。
她知道是顧亭钰回來了。
但平生第一次,她睫毛低顫,忽然不想,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顧亭钰。
沈綿蜷在被子裡,悶澀不流通。
某一瞬,她多麼想不顧一切去質問。
但如今,漆黑夜色恍惚放大感官,那些朦胧的悲傷早就勝過了怒火。
她怕露怯,怕自己的眼淚。
卧室沒有開燈,濃夜漆黑一片。
顧亭钰去浴室洗澡,卧室房門沒關,淋淋漓漓的水聲于耳畔隐現。
沈綿模糊聽着,不知覺來了睡意。
不知多久,額間忽覺一涼。
沈綿微微轉醒,眼皮顫了顫,理智也漸漸複蘇。
冷冷清清的夜。
屬于他的呼吸就這樣徐緩燙在臉頰、不經意略過了耳垂。
有些癢,又說不出的濕熱。
沈綿已經醒了,又不想睜開眼。
即便如此,她仍依稀感覺出顧亭钰投來的視線,漫不經心,卻強烈到近乎無法去忽視。
時間緩慢流動,薄淡的水汽無聲氤氲。
身側床邊稍陷,顧亭钰略略側身,伸手攬過沈綿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懷裡帶。
沈綿渾身一僵。背身蜷縮的角度,她看不見顧亭钰的神情。隻感受着男人身上尚存的水汽、和落于耳畔平穩溫熱的呼吸。
細細麻麻,在蠶食神經。
顧亭钰抱的很緊。
長夜寂寥,漫無邊際。
有那麼一瞬,沈綿閉了閉眼,心髒好似被攥了一下,酸澀無邊。
而後,忽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沖動。
她緊抿着唇,一瞬想掙開懷抱,拉開過于暧昧的距離。
而恰在此刻。
顧亭钰的手指穿過她的指間。
掌心的熱度隔肌膚燙了過來,仿若不知摻混來自誰胸腔的心跳聲,一拍又一拍,不時牽扯心髒。
沈綿緊抓住身下的床單。
忽覺手腕一涼,繼而落下熟悉的縛感。
她一怔,恍惚睜開了眼睛。
大腦嗡嗡作響。
顧亭钰下巴放在了她的頸窩,不經意撥弄她的手指,忽地輕笑了一下。
沈綿發現,他似乎早就發現。
她在裝睡。
下一秒。
男人聲線壓的倦淡,卻仿若隐晦藏着鈎子,低低沉沉落于她的耳畔,“别哭了。”
“幫你找到了。”
她丢失的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