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恙結結實實地被嗆了一下,江彧很自然地伸手輕拍着他的後背幫他順氣,就像剛才語出驚人的不是他一樣。
池恙咳得脖子都紅了,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還沒來得及平複一下呼吸,就驚詫地瞪着江彧:“你聽到了?”
江彧見他止住了咳便沒有再拍他的背了,但手卻沒有收回來,就這麼虛虛地搭在他的身側,無聲無息地把人困在自己控制的範圍内。
江彧垂眸看着池恙有些心虛的樣子:“全都聽到了。”
他字音咬得很重,強調了自己全聽完了,也是在告訴池恙别想着來糊弄他這件事。
聽到了你還在那裡裝模作樣的。
池恙内心抓狂,但表面勉強維持了鎮定:“就是你聽到的那樣,我要選文科。”
池恙硬着頭皮說出口,江彧聽了卻十分輕描淡寫道:“文科就文科吧,我也選文科。”
池恙一下急了,本來故意移開的視線這是卻擡頭直直地撞進了江彧的眼中:“你怎麼能選文科!”
江彧反問道:“為什麼不能?你都選了那我當然也可以選。”
池恙語氣很急,語速也很快:“你的文綜成績不如我,但你的理科成績那麼好,而且你壓根不喜歡文科。”
江彧不置可否:“我可以學,這對我來說很容易。至于喜歡,我對學習都談不上喜歡。”
有句話他沒說。
我喜歡的是你,所以選文選理根本就不重要,隻要在你旁邊就好了。
池恙看着江彧莫名暗下來的神色,心裡一緊,可還是想和面前這個油煙不進的人講點道理:“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語文成績這麼差,就算選文也不會和我分到一個班,但選理就可以分到理科重點班,兩個班挨在一起不是更近嗎。”
江彧不為所動:“離分班還有些時候,我可以把成績提上來,這不難。”
池恙的道理講不動了,開始撒潑打滾耍無賴了:“我不管,你就應該選理科。”
江彧皺眉:“你想選文,我不攔你,但你也不能阻止我也選文。”
池恙蹙着好看的眉:“那你說實話,如果不考慮我,你選文還是選理。”
江彧面不改色道:“沒有這種假設的意義,我第一考慮的永遠是你。”
池恙沒有被他的話沖昏頭腦,依然嚴肅地看着他。
江彧在他眼神的威脅下,頓了下道:“如果沒有你,那我會選理科。”
池恙面色更嚴肅了:“這是你的大事,你不要來遷就我,你就應該遵從自己心裡的想法,選理科。”
江彧:“那是在沒有你的情況下,實際上這種情況是不存在的,而我的态度是你選什麼我選什麼。”
池恙被他的強詞奪理氣得臉都快憋紅了,江彧這人還毫無自知之明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池恙的腰。
在他們堪稱辯論賽的争論中,大課間結束的鈴聲響起了,池恙毫不客氣地拍掉江彧不老實的手,氣得轉過頭去拒絕和這個擅長詭辯的氣人鬼交流。
江彧逗了兩下,池恙還是倔強地直視前方不肯側頭看着他。
既然池恙看不到,那江彧面上那副溫和的表情也收起來了,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把一直偷偷關注這邊的陳崟鑫和薛文吓得大氣都不敢喘。
這兩人最近怎麼三天兩頭地吵架,這日子還能不能好了!
這日子确實好不了了,池恙和江彧才和好沒兩天就又開始冷戰了,準确來說是池恙單方面的冷戰,江彧還是照常地跟他講話,而池恙一律用“嗯、哦、好”及點頭搖頭來回複,就算是鬧矛盾,也鬧得比較溫和。
但這隻是看上去,江彧知道池恙心裡憋着口氣,池恙也知道江彧也在犟着,越是知道,就越是生氣。
江彧這個人怎麼能這麼幼稚,這麼不理智,選科這種事也是可以亂來的嗎,池恙氣憤地想。
但在江彧看來,文理真的不重要,他确實不擅長文科,但不擅長學就是了。
可他們要是分開一下就是兩年半,高中學習很緊,早自習七點開始晚自習十點半結束,中途隻有這麼一兩個小時休息,他真的很擔心池恙身體會不會有什麼不舒服,那時候他甚至不能第一時間發現。
池恙其實是個很能逞能的人,這麼多年在江彧細心的照顧下,很多人都看不出這是個先天不足的孩子,因為他看上去如此健康。
池恙也很久沒有生過大病了,雖然換季感冒什麼的容易中招,但總體來說身體還算健康。這也導緻連池恙本人也有種錯覺,認為自己身體已經養好了。
可作為養人的江彧來說,他要去操心的事太多了,他總是在擔心這兒擔心那兒的,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裡面,所以他總害怕池恙不在他的視線範圍裡會出現這樣或那樣的意外,像個操心的老父親。
不過也可以印證宋女士的自己兒子的了解是正确的,江彧就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
這麼多年來池恙習慣了江彧近乎偏執的控制欲,如果他願意就這麼一直下去那自然是極好的,可萬一他受不了了,那江彧也不可能去逼迫他。
一來江彧舍不得,狠不下這個心,二來宋女士知道了肯定會直接把江彧送去千裡之外,保證人永遠打擾不了池恙。
就選科這件事來看,江彧不想分開,可他心裡也知道如果池恙堅持,一直死犟下去,那最後妥協的會是誰,可想而知。
江彧現在表面上看着淡定,其實内心也是思緒萬千,兩人就這麼保持着詭異的沉默和低壓的冷戰,就連放學回家路上也是一路無話,無聲無息地僵持着。
直到在樓下看到了輛熟悉的布加迪威龍和站在旁邊一手提着東西,一邊抽煙的宋女士,氣氛才松動了一下。
宋女士遠遠地瞅見兩個人走過來,順手就把煙在旁邊垃圾桶裡給滅了。
等兩人一走近,宋女士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的氣氛,看着走在前面的池恙宋女士切換出笑臉給了個大大的擁抱:“恙恙寶貝,想姨姨了嗎?”
對于這套固定的流程,池恙非常熟練乖乖道:“想姨姨了。”
江彧在旁邊不鹹不淡道:“前幾天才見過,有什麼好想的。”
宋女士照頭給他一巴掌,池恙和他賭了一天氣了,聞言也大聲道:“我就是很想姨姨了!”
一個打完一個說完,兩個人就親親熱熱地挽着手進了公寓樓,看上去比江彧更像是母子倆,而江彧隻能任勞任怨地跟在他們後面還拎着宋女士帶來的保溫桶。
等坐到餐桌前池恙才知道宋欣帶來的是上次他說過好喝的那個補湯,宋欣打開保溫盒指揮江彧去拿了個碗來:“我本來說學學其他菜的,但沒辦法,做了好幾次都不怎麼樣,你江叔實在是喝不下了,我就隻能做了上次那種補湯。”
池恙用勺子舀了一口喝下去,毫不吝啬地誇道:“沒事的姨姨,這個超好喝的。”
宋欣笑道:“好喝就趁熱喝了吧,冷了我怕會有股藥味。”
池恙點頭專心大口地喝起湯來,而宋欣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江彧嫌棄道:“你沒事就去打掃衛生去,别站着看。”
目前江彧在宋欣眼裡的形象就跟拐帶小白菜的流氓沒什麼區别,要不是還有點微薄的母子情分在這裡,宋女士真的恨不得把江彧跟池恙隔離開來,生怕她這兒子幹出什麼混賬事來,到時候她該怎麼去和池悅交代。
要真有那時,她估計得去和池悅負荊請罪求原諒了。
江彧對他媽很服氣,但也不得不說這次他媽來的還算湊巧,不然說不定他和池恙回家了還得吵起來,所以江彧難得聽話地去拖地去了。
宋欣見江彧離開了視線範圍打掃廚房去了,又看着乖乖喝湯的池恙壓低聲音問:“恙恙你是跟哥哥鬧矛盾了嗎?”
池恙喝湯的動作頓了一下,随機幅度很小地搖搖頭。
宋欣瞅着他:“還搖頭呢,剛剛見你嘴撅的能挂油壺了,哥哥怎麼欺負你了,跟姨姨說,姨姨來收拾他。”
池恙知道宋女士脾氣爆,連忙搖頭:“不是,哥哥沒有欺負我。”
宋欣不太相信:“沒欺負你怎麼悶悶不樂的,不用替他說話,姨姨收拾他還是手到擒來的。”
池恙把最後一口湯喝完,喝的太快差點嗆到,他斟酌了一下,還是把他和江彧争論的事說了出來。
畢竟宋女士一般不解決問題,直接解決鬧出問題的人。
池恙有點怕宋欣像上次一樣把江彧抽一頓,而且至今江彧嘴都死嚴,一點都沒透露上次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宋欣如此動怒。
所以還是小心為好,别又給江彧添兩個大嘴巴子。
池恙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來後宋欣反而松了口氣的樣子。
宋欣确實松了口氣,她本來還以為江彧的那事暴露了,導緻倆孩子要絕交什麼的,給她吓得,結果隻是分個科的事。
宋女士輕描淡寫道:“沒事寶貝,你别管他,他愛選什麼選什麼,要是選文科的話上大學學個管理也不錯,畢業就來公司上班,不是什麼大事。”
這件事真心就是件小事,他們的家世資源都是頂級的,就業什麼的也不在他們考慮範圍之内。
可池恙也是真心覺得這事很重要,他覺得江彧不能這麼輕率地因為他而放棄自己在學習方面的優勢。
湯已經喝完了,可池恙的勺子仍然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碗裡攪着。
宋欣見他還是憂愁的樣子,輕聲道:“寶貝,你如果真的很在意這件事的話,就去跟哥哥好好聊聊,哥哥這個人确實是有點油鹽不進的,跟你江叔一樣,但寶貝你認真地去跟哥哥講講道理,說不定哥哥就聽了呢。”
這也隻是寬慰,說實在的宋女士也拿不準江彧到底會怎樣決定,但這也是兩個孩子的事了,做家長的要學會放手。
所以宋女士接收到在江彧第三次整理客廳時漫不經心的眼神時優雅地起身離開,留倆孩子自己來解決這些事。
江彧等宋女士走後也就沒再裝樣子收拾了,可池恙仍然坐在桌前垂眸思索着什麼。
江彧輕歎了一聲,坐到他身旁去,“還在生氣嗎?”
池恙回過神,下意識否認道:“我沒有生氣啊,我為什麼要生氣?”
真是天塌下來也有這張嘴頂着,活脫脫一個犟種。
江彧無奈道:“這件事讓我再想想好不好,寶寶。”
池恙癟了下嘴起身,“我去洗澡了。”
房子上下兩層都有浴室,池恙在主卧裡洗漱完出來,江彧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靠在床上在刷手機。
池恙不知道是因為剛洗完澡被浴室的熱氣熏得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莫名感受到一股燥熱,他皺了下眉壓下這股感覺,抱起在冷宮裡躺了好幾天的兔貴妃翻身上了床。
江彧不爽地啧了一聲,扯了下兔貴妃的長耳朵:“池小恙,不是說了不生氣嗎,怎麼又抱着它?”
床頭隻開了兩盞暖黃的小夜燈,有些昏暗的光線看不清池恙泛紅的耳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耳朵紅了,隻是感到燥熱。
池恙把臉埋進長耳兔娃娃柔軟的毛裡,悶聲道:“我沒有生氣。”
池恙還真的不是因為生氣才抱着玩偶睡的,而是因為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燥熱,直覺告訴他今晚還是和江彧分開一點點距離睡更好。
江彧沒動他,而是戳了戳長耳兔的臉,以此代替戳池恙的臉。
他把被子給池恙和池恙抱着不撒手的玩偶蓋好,笑了一聲:“晚安,小氣鬼寶寶。”
池恙抗議道:“我沒生氣,不是小氣鬼。”
說完蹭了蹭長耳兔的毛,又小聲道:“晚安。”
江彧不逗他了,黑暗中嘴角往上翹了一下,閉上眼睡覺。
淩晨兩點。
還在深秋氣溫降得也快,池恙卻像是在經曆什麼炙烤一樣,因為無法忍受的高溫,池恙幾乎把被子全都踹到床底去了,也包括那個長耳兔玩偶此刻也在地上躺着。
找不到可以抱着的東西,池恙翻了個身很自然地滾進了江彧的懷裡。池恙在睡夢中皺了下眉,嫌棄着江彧身上的溫度,但好像也找不到其他娃娃了,池恙也隻能勉勉強強将就地抱着這個不斷散發出熱度的超大型娃娃。
這個娃娃除了抱着熱,還比之前的娃娃硬多了,抱着一點都不舒服。池恙抱不到趁手的娃娃,也隻能不斷往這個超大型娃娃懷裡鑽,直到靠到較為柔軟的胸膛上皺着的眉頭才松開。
江彧沒被他折騰醒,隻是條件反射地把人摟緊了點,手下意識地輕拍了兩下懷裡人的後背,像在哄寶寶睡覺。
可沒過多久江彧就醒了,他是被熱醒的,懷裡像是揣了個小暖爐,他本就體熱,這一來夜間的低溫差點變成夏日的高溫。
窗外有月光灑進來讓卧室裡稍微有了點光,他半眯着眼,池恙現在的狀态不太對,整個人泛着薄紅,身體不自然地蜷縮起,嘴微張着,小聲地喘着氣,連呼吸都很灼熱。
江彧一下就徹底清醒了,他害怕池恙是在發燒連忙用手背貼了一下池恙的額頭,手上傳來的溫度處于一個正常的區間,但這種手動測試也不能信,他想去拿個體溫搶來測一下溫度。
江彧剛打算起身就被人死死抱住,這人還湊到江彧脖子上蹭了蹭,灼熱的呼吸就噴灑在江彧的頸側,甚至連那些細小的喘息聲也分毫不差地傳入江彧耳朵裡。
江彧:“……”
江彧控制不住地渾身一僵,盡力壓下了那些旖旎念頭,他晃了晃池恙的肩膀:“寶寶,醒一醒,醒一醒寶寶。”
江彧本來是害怕他感冒才讓他起來,想給他量量體溫的,結果對上了池恙剛睜開的眼睛,裡面氤氲着水光和有些懵懂灼熱的情..欲,頓時讓他呼吸一滞。
池恙睜眼的時候還是睡懵的狀态,結果下一秒下面傳來的黏.膩.微涼的感覺讓他一瞬間清醒過來。
池恙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就睜開了,結果對上了江彧直勾勾的視線,配合現在尴尬的情況,讓他的臉不僅沒降溫,反而變得爆紅了,即使在光線昏暗的卧室裡也能看見一點,像個羞憤欲死的糖水番茄。
沉默的氣氛蔓延開來。
池恙尴尬地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而江彧則是不敢說什麼,害怕池恙惱羞成怒。
江彧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不着聲色地松開手好讓某個小番茄順利地縮下床跑到浴室裡去。
等聽到浴室門喀哒一聲關上,兩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池恙抓狂地扯了兩下自己的頭發,擡頭就對上了浴室鏡子裡那個紅透了的自己:“……”
他把褲子脫下來後更絕望地發現,因為逃跑時過于緊張,導緻他搞忘記了拿一條新褲子。
正當他發愁的時候,浴室門外響起了兩下敲門聲,池恙謹慎地打開一個小縫,縫裡也隻伸進了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