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這種昏暗的光線裡,劉卓尖銳的聲音,跟臉上扭曲的表情,讓徐伊榮産生一種身處于恐怖電影的錯覺。
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似乎下一秒就要變成張牙舞爪的厲鬼了,徐伊榮蓦然笑了,還好他不怕鬼。
“我跟他無冤無仇,是他先羞辱我的。”徐伊榮這是實話實說。
劉卓一掌拍到牆上,力氣大到手臂都跟着一顫,他這一下原本是想扇在徐伊榮臉上的,可見他有多氣憤,“他怎麼就羞辱你了?”
“你有老婆跟孩子嗎?”徐伊榮反問他。
手掌又麻又疼,劉卓并攏了四肢,用指腹揉了揉痛處,他不理解徐伊榮為什麼扯東扯西的,“有。”
“一個男的告訴你他要包養你,你怎麼做。”
“那我特麼肯定揍他…”劉卓臉色一僵,氣勢頓時消了大半,“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
徐伊榮趴在欄杆上,朝他伸手,“給我根煙。”
劉卓正在氣頭上怎麼肯給,他眉毛一豎,“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工作期間不讓抽煙你記不住是嗎?”
不給算了,徐伊榮伸着頭,估算着兩層樓梯之間的距離,他準備跳下去,行動之前他特意轉頭看了劉卓一眼,對這給他介紹工作的男人,曾經生出的一丁點感激,現在已經消失殆盡了。
“我最後說一遍,我不喜歡男人,這種事别來找我。”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徐伊榮,劉卓簡直是又氣又驚,朝着他的背影怒吼,“那是你年紀小,根本不知道錢權能給你帶來什麼!你知道有多少人為了這些東西連尊嚴都不要了!”
剩下的話徐伊榮沒聽了,他出了樓道,順着員工通道回到了崗位上,他的确年紀小,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錢的好處,他喜歡錢,沒人不喜歡。
隻是有一點,徐伊榮更忠于自己的内心,他覺得惡心了,讓他不舒服了,這錢再怎麼好拿他也不要。
薛良照例開了個包廂叫徐伊榮過來,他不是個喜好聲色的,以前甯願去練習書法,也不願意去酒吧,現在倒是天天來。
桌子上放着的一盒利群,僅僅過了半個小時,就少了三四根,徐伊榮在缭繞的煙氣裡,舒坦的閉着眼。
薛良除了中二的染個白毛外,沒什麼壞習慣,煙酒他一樣不沾,他看着徐伊榮,看他蒙着煙霧的側臉。
心裡生出點異樣的不适感,徐伊榮連酒都不喝,為什麼要染上這種壞習慣。
薄荷味的爆珠炸開,伴随着煙氣在屋子裡彌漫,聞得久了,薛良竟破天荒的覺得好聞。
“給我一根。”這是薛良第一次向别人讨煙。
徐伊榮掀開眼皮,懶懶的把煙盒遞過去,他手指又長又白,唯獨指腹那片透着點紅,在薛良看來這隻手過于纖細無力了。
和許多初次吸煙者一樣,盡管這不是什麼濃厚的煙,吸第一口時薛良仍被嗆到了。
幾道短促的咳嗽聲吸引了徐伊榮的注意,他偏頭看了過去,薛良緊閉着唇,壓制着喉嚨裡的瘙癢,神情頗為窘迫。
徐伊榮張了張嘴,屬實被驚到了,“你是第一次吸?”
薛良還想試,他想知道這煙到底有什麼好的,點了點頭,他繼續把煙往嘴裡送。
在他含住煙蒂的那一刻,徐伊榮伸手從底端掐滅了他的煙。
帶壞小孩的事兒,徐伊榮做不到,“不準吸。”
薛良瞪大了眼,視線黏在徐伊榮指尖,那上面已經有了明顯的燙痕,他憋了半天,最後磕磕巴巴來了句,“你不疼嗎?”
“一般。”問的屬實是廢話了,疼的徐伊榮連指頭都不想要了,他忍着痛吸了幾口煙才緩了一點。
浸泡着酒瓶的冰桶裡,還鋪着滿滿的碎冰,薛良急了,拾了塊大的直接往徐伊榮指頭上敷。
覺着了刺痛,徐伊榮反射性的縮回手腕,下一刻一整隻手都被牢牢握住。
薛良經常打籃球,手掌又大又寬,完全握住徐伊榮的手簡直輕輕松松,他神色專注的給人敷冰,皮都破了怎麼可能不疼呢。
跟他想的一樣,這雙手摸起來的确柔軟,隻是他掐滅煙頭時,卻顯得那樣果敢。
徐伊榮指間的煙燃盡了,在指腹綿綿不絕的痛意中,原本計劃好的最後一根煙,變成了下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