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拉薩斯看着數據闆上的一行行記錄,上面是震蕩波這些年來,對深埋地下的那顆名為“海格特”的眼球型裝置的研究内容。
可計算性已證實通過。
符号處理和算法限制問題也已經确認突破。
“關于資源限制,可以之後再說,”震蕩波興緻勃勃地說着,将數據闆調到某個部分,那裡是一段錄像,“在沒有幹預的情況下,海格特自主學會了三種新的計算方式,所具備的自我成長性不比任何一個塞伯坦人低。”
科學家凝神分析了許久:“我沒有看到任何有關CNA、遺傳組織或火種的存在報告,你取樣過嗎?”
“我用生命探測儀試過,讀數為零。”震蕩波補充,“如果您是想問他是否與傳說中的魔力神球有關,我直接問過,他說自己是被一個塞伯坦人制造出來的,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好吧,看來我們找到的是一台連傳說都沒有提及過,真正來曆不明的智能機器。”哲拉薩斯眼中的思索更深,他将數據闆遞回給震蕩波,然後問,“交代你的事進行到哪一步了?”
“正在做意識上傳,”震蕩波說着,轉頭看向一個東西,“我提出給海格特造個方便行動的身體後,他很快就答應了。”
廣闊的地下空間内已經豎起一台培養艙,在被層層線路簇擁着的液體中,依稀能看見一具逐漸成型的機體。
培養艙的後端則是連接着那顆巨大的眼睛,它的光芒正在微微閃爍,顯然在處理某種任務,讓整個空間都泛着搖晃的淺藍色光。
“按照目前的進度,估計等您完成地下水晶城的重建工作,他也差不多會蘇醒。”
“比我預估的要慢不少,你給他下載額外程序了?”
“是的,下載了基礎行為操作系統,包括語言模塊和行為模塊,可能他還需要時間理解。”
“花點時間也無妨,隻是……”哲拉薩斯仔細凝視着這具機體,然後用略帶不贊同的口吻道,“你設計裡的多餘部分也太多了,非常浪費。”
震蕩波解釋:“人形更便于交流,也更有利于讓他理解我們。”
“理解?讓它?”
科學家挑起一邊的眉毛,像是聽見什麼奇怪的事情似的。
“星球上又不缺少心理醫生,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吧,我先不追究這些,那既然你把它做成塞伯坦人的外觀,它的變形模式是什麼?”
“我沒有給他融入變形齒輪,他大概隻能在肢體上做出簡單的變形。”
“哦,看來你沒有真的沉迷到神志不清,”哲拉薩斯聽上去松了口氣,“這個被埋在塞伯坦地下的機器,我們需要它記憶庫中的數據以及更多功能,這都是為了塞伯坦的未來。”
“我明白。”
聽見弟子的回複,科學家不是很在意地點了下頭,做了幾項檢查後就打算離開,而在臨走前,他又囑咐道:
“先别将這件事通報給鎮天威陛下,他不一定會支持這項研究。”
比起海格特的事,首席科學家現在正忙于按照鎮天威的命令修複水晶城,除此之外他還要對守在那裡的大力金剛進行一些檢查——不知是出于傲慢還是謹慎,那位終極哨兵不怎麼配合。
在老師離去後,獨自一人的震蕩波隔着培養艙的玻璃看向海格特。
沉眠中的機器在其中閉着眼,神色甯靜。
“好吧,”他自言自語着,“這還是頭一次對我的老師有所隐瞞。”
哲拉薩斯總是對的,他的方案也是最完美的,所以對海格特的機體設計,震蕩波完全是按照老師提供的藍圖打造,連一塊金屬闆的改動都沒做過。
原本這顆巨大的眼睛會将意識上傳到一台可移動的迷你計算機裡,除了提供情報和基礎交流之外不具備其他功能,等探索出其他用途後再添加附件。
隻是在加入原材料開始打造後不久,海格特的機體塑造就偏離了原本的設計藍圖,逐漸變成如今的模樣。
一具設計精巧的中型機,雖然通身是銀白的金屬原色,但任誰來看,它都是個塞伯坦人。
震蕩波檢查了所有問題,但最後也沒有頭緒——就好像海格特自己也内置了一份藍圖,不容改變似的。
“是因為你想變成塞伯坦人?還是你的創造者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
仍處于意識上傳中的海格特沒有回答他。
那我呢。震蕩波問自己。
我又是為什麼說了謊,保守這個秘密呢?
——
————
之後每隔段一段時間,震蕩波就會前往地下檢查海格特的意識上傳進度。
有時候他檢查一下就走,也有時候,他會試圖跟海格特說點什麼。
處于意識上傳狀态的眼球本體沒有給他更多回應,但那具新機體偶爾會動一下手指,或者擡動一下眼皮,不知道是神經導線生長階段的自然反應,還是聽見了他的話。
最後,就在某日震蕩波踏入這塊空間的時候,發現培養艙空了。
堅固的玻璃被打破,伴随着維生液體一起流了一地,管線混亂地灑在地面,從接觸點來看像是被硬扯下來,有些導線還在冒火花。
“哦不……”
他急忙戴上能抵抗信息蠕變的眼鏡,發現那顆巨大的眼睛不知何時閉了起來,周圍隻有後來安置的光源。
“眼睛”關閉了,這意味着意識上傳成功。
那海格特呢?
震蕩波的第一反應是被别人帶走了,但此處被嚴格管控,不是領袖的許可就沒人能進來。
難道是他自己醒了之後,去到更深層的地方?
科學家的學生四下找了一圈,來到通往深層的路口時,他在牆壁上發現了一些塗鴉。
看上去是很多閃爍的星星,但按照分布狀态看不出是目前已知的任何一個星系,但每一顆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這是什麼暗号嗎?犯人留下的?
他不禁摸着下巴思考起來。
而就在這時,震蕩波忽然感到眼前輕輕一晃,有一隻手精準而安靜地拿走了他的眼鏡。
“!?”
年輕的科學家警惕地回頭,卻看見自己正在苦苦尋找的“人”站在那裡——正默不作聲,面無表情地觀察他的眼鏡,就像在研究一樣極其深奧的謎團。
觀察一番後,他嘗試着将眼鏡戴在自己臉上,觀察起四周。
“……海格特?”
聽見被叫了名字,渾身金屬原色的中型機轉頭,隔着眼鏡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