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格特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像是再次燃起希望那般,用力地點了下頭。
大概也就是在哪個瞬間,一場注定無法善終的計劃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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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在一片平原啟航,由于先前哲拉薩斯研究的組合金剛失控的事件,他們離開得非常匆忙,幾乎有些倉促。
一切都準備妥當,然而就在登船結束,即将起飛時,哲拉薩斯突然發現主動力系統出了故障,與此同時,大地開始發出前所未有的轟鳴。
就像星球本身要裂開那樣,從水晶城的地下開始,一道深深裂痕迅速向方舟的方向蔓延,就像不斷延伸的捕獵網。
然後,溫暖的藍色光亮從那深不見底的裂縫中顯現。
“那是……!”
哲拉薩斯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啟動了備用系統,操作起方舟,但戰艦就像是被吸在地上一樣無法移動。
“沒用的。”
一個聲音從方舟的通訊頻道裡傳來,方位是平原的另一端。
“因為‘我’在看着你們,重力系統已經被擾亂了。”
鎮天威皺起眉,他斂着赤紅的光學鏡,命令手下顯示那裡的情況。
深色塗裝的機器就站在那廣袤的平原上。
“你這是在做什麼?”哲拉薩斯率先問他,“阻礙星際航行對你有任何好處嗎?”
“不,”海格特說,“我是來告别的。”
“告别?”
“嗯,雖然有很多不愉快的事,但我還是非常感謝能和你們相遇,這段時間,是我誕生以來最重要的記憶。所以至少最後請讓我為你們送行。”
他說話的同時,震動也在加劇,狂飙和驚破天想要下船發起攻擊,但都被鎮天威阻止。
“沒必要。”
他命令哲拉薩斯開始給方舟上的武器充能,對準了藍色冒出來的地方。
“沒有用,你們都清楚。”海格特說,“我的本體在次級能量層,無論是下船還是用武器攻擊都來不及了,所以來告别吧,你們和你們的野心,将随着我一起永遠消失。”
“你瘋了!?”
“嗯,或許是的。”
話雖如此,海格特感到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
地下,次級能量層。
看着重新上線的海格特的本體,震蕩波陷入一陣沉思。
他幫海格特策劃了一場瘋狂計劃,試圖帶着水晶城和方舟,以及上面的領袖等人一起同歸于盡,結束這場亵渎生命的荒唐鬧劇。
……本應如此。
但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
他的老師找了六個志願者,試圖通過将他們組合在一起的方式完成傳說中“萬物歸一”的指引,但他失敗了,做出來了一個無法控制的瘋狂怪物,被大力金剛暫時打敗。
雖然事态的到了控制,但這也是震蕩波頭一次發現,他所崇拜,甚至盲信着的哲拉薩斯老師的科技,也并非無所不能。
他也會失敗。
誰都有失敗的時候。
想到這裡,震蕩波動身離開地下,回到海格特身邊。
“你來做什麼?”
“來找你。”
“那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機器看着他,“你為什麼要對身為機器的我投入感情?”
“我的老師哲拉薩斯,又或者領袖鎮天威……長久以來,我接觸的都是一些毫無感情的人,在他們眼裡,我這種過度的情緒是一種疾病。但對于頂天者那樣寄托宗教,抛開邏輯以求庇護的人來說,我又太過理性。”
“嗯。”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沒關系。”
他們之間沉默了一會兒。
“你真的确定這樣就可以了嗎?”震蕩波問。
“是的,我想我就這樣結束。”
海格特回答。
在看到方舟上的冷制造火種熄滅之後,那痛苦的每一天都是因為有他在,自己才沒有步入絕望。
這個年輕的科學家真的太好了。
那麼為什麼他會對作為機器的自己這麼好呢?
一個火種天生有異常,總是情緒高昂的塞伯坦人,和一台壓根沒有火種的機器,如果說兩者之間産生什麼感情,那大概任誰來看都是十分荒唐、無法理解、甚至無法在理論上成立的事,但他們還是不自然地墜入其中。
思考着這樣的問題時,他突然聽見背後傳來變形的聲音。
“我還是覺得這不該是結束。”
“咦?”
海格特回過頭,然後意識就陷入一片空白。
……
“當我看着你為那些冷制造的火種的死亡而痛苦到絕望時,我被這種原初而純粹的情感打動。”
平原上,震蕩波抱着殘破的機器,身後的地下是已經停止發光的巨大眼睛,而身後的空中,是順利起飛的方舟。
“你給了塞伯坦人很多機會,所以你也應該擁有第二次機會。海格特,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萬事萬物改變的可能性,所以下次見吧,到時候我們可以再認識一次……
那時一切都會有所不同,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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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堡,汽車人安保部隊總部。
在禦天敵的武器庫内,已經成為副官的警車正在清點情況,然後他來到了被關在培養艙裡,已經沉眠了無數日夜的機器面前。
今天也不會有什麼不同,本該如此的,但是這一回,裡面的人默默睜開了眼。
不等警車做出任何反應,他突然聽見海格特失望地開口了
“有所不同……?”
機器喃喃着,最終對着虛空吐露出了那個詞:
“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