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伯坦環軌行省,卡隆。
很多年前,這裡曾聚集着第一批公然抗議的霸天虎運動者,他們舉着标識,在街上成群結隊地反對功能主義政府的所作所為,但如今那些人已經不見蹤影。
不隻是他們,人群從街頭徹底消失了。
居民藏在擁擠的建築物群裡,惴惴不安,仿佛有顆随時會墜落的隕石懸在他們上空似的。
蕭條的街頭隻剩商店的立體影像和招牌還在閃爍,接觸不良的光亮偶爾映照出那唯二行人深色的機體。
“這裡很安靜,”海格特環顧四周,“是夜晚的緣故,還是卡隆一向如此?”
聲波搖頭:“大鎮壓:已接近尾聲。卡隆已經淪陷,白天:人數依舊稀少。”
他用了“淪陷”這個詞,立場或許是站在霸天虎一方的,那麼造成淪陷的多半就是禦天敵了。
“但你們看上去沒什麼事。”
海格特看向他身前的位置,那裡被改造成了類似磁帶倉的結構,此刻安放着兩顆火種。
是激光鳥和圓鋸鳥。
機器狗去哪裡了?海格特想起來,他們應該在月衛二工作。
“我們有特殊途徑。”哪怕無法讀出心聲,聲波還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月衛二:職務期滿。現為蝙蝠精議員效力。你的情報來自安保部隊總部人員心聲。當前行動:引薦目标與重要人物會面。”
精确提煉過的情報,而且全是他想問的。
從這幾乎聽不出感情的話語中,海格特感覺到了信任。
這種信任似乎毫無來由,但聲波的火種一直和他的外表不符,所以這點問題暫時被抛在腦後。
“要讓我見的重要人物,指的就是蝙蝠精?”
“否認。情報:無法提前透露。”
“那聽上去就沒有跟你過去的理由……”
聲波隻是默默看着他:“機器狗也在那裡。”
“請帶我去。”
海格特立馬改口,甚至還加快了腳步。
卡隆的夜晚幾乎是衛兵和罪犯的天堂,完全不是夜間散步的好地方。
但他們一個是讀心能力者,一個能看見火種,幾乎不需要額外的交流,就毫不猶豫地選中繞開所有眼線的道路,甚至還有工夫閑談。
但附近大樓的廣播屏幕上報道着新聞。
汽車人安保部隊在近期的行動中出現了兩名犧牲者,他們的名字是車頂和保險杠,而葬禮已經在國家公墓悼念禮堂舉辦完畢。
“聲波。”
在聽見這件事時,轉頭看着播報的海格特突然問道。
“是你殺了他們嗎?”
明明聲調不高,卻足以回響在嘈雜的播報音之間。
如果我回答“是”,會看到什麼反應呢?聲波稍微這樣想了一瞬。但那樣就是說謊了,會被馬上看出來,所以沒有用。
最後他還是說了實話:“否認:僅讀取其記憶數據。”
然而海格特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露出放松的表情,反而就像是從一開始就不在意這個回答似的,問起了其他事。
“你對記憶有研究,那我有個問題想請教。”
“什麼?”
“在奧提雷克斯的時候我做過機體檢查,”海格特說,“當時在神經網絡存儲區域沒有找到我的記憶數據。然而在下線期間卻突然想起了,這在技術上是有可能的嗎?”
聲波思考了一會兒:“可能是因為通往記憶區域的通道在物理層面上已經被消滅。但那個區域又的确存在,隻是需要一些特殊途徑激活,有沒有其他線索?”
講起技術上的問題,終于願意正常說話了。
海格特有些感動地想了一下,接着道:
“我聽到了一些類似于‘協議開啟’的信息流,或許與這個有關。”
“協議……”聲波的光學鏡閃爍一下,“我沒聽說過類似的情報,或許是造成了類似内存洩漏的狀态,這樣記憶就能毫無預兆地恢複,你想起的内容是什麼?或許可以反過來判斷。”
正是因為親手改造過磁帶,他才意識到,無論構成海格特的技術手段是什麼,它都過于優秀了。
一邊增加新的記憶,一邊在下線期間填補過去的空白,并且同步修正人格的整合性,雖然性格改變了一些,但最終也沒有形成分離性精神障礙……
就連真正的塞伯坦人也做不到這種事。
“也沒想起什麼重要的。”海格特說着,看向眼前某座像是廢棄工廠一樣不起眼的建築,停下腳步,“所以這裡就是那個‘重要人物’所在的地方。”
裡面的确閃爍着不少火種,機器狗也在。
在這座死氣沉沉的城市,唯獨這裡的人興奮異常,攻擊欲和恐懼幾乎充斥着整個空間,但在他們之中,有一顆奇異的火種靜靜閃爍着。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海格特喃喃着,“現在進去真的沒問題?”
聲波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在說誰?”
“我不知道,但能被你稱為‘重要’,那我想應該就是那位了。”
那顆閃爍着綠色光輝,在學術上被稱為“特異點”的火種,用一個不恰當的比喻來說——如果其中的仇恨和憤怒可以轉化成火焰,那将足以毀滅整個星球也說不定。光是看着,光學神經幾乎都被灼燒疼痛。
雖然一開始隻是為了見機器狗一面。
海格特想着。
但現在倒是不能放着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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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隆,地下角鬥場。
通往後台維修間的通道前,等待多時的詐騙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
“别觸黴頭。”他出言提醒,“威震天老大今天打了場硬仗,之前修好的胳膊又破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