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洛景那邊一直沒什麼動靜,除她不能去找福仔玩,加上一天罵洛景小心眼八百遍,倒也沒對蘇亦卿的生活造成什麼實質性影響。
蘇亦卿已經做好了房東大人要她退租的準備,開始在網上物色其他房子,盡早搬離這個是非之地。
養着貓,終歸不方便住校,蘇亦卿一開始就申請了外宿。
附近房子價格确實比這一套貴,有幾套面積稍大的,裝修不如這一套好,蘇亦卿想起來,當時租這套房子,好像是公司福利。
好在這裡房源多,耐心找一找,還是有的。
……
福仔慌着毛茸茸的尾巴跑過來,蹭了她兩下,翻出肉肉的肚皮。
手機震動了一下,蘇亦卿拿起來 ,許久未曾露面的陳助理。
【蘇小姐,福仔去汪星了。】
【明天火化。】
福仔走得很突然,前一天一切照舊,看不出半點異常,第二天早上阿姨起來放狗,才發現福仔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安安靜靜躺在它的床上,就像隻是睡着了一樣。
……
蘇亦卿在寵物殡儀館見到福仔的時候,它靜靜躺着,毛發被梳理得整整齊齊,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樣。
安詳,壽終正寝。
陽光打在玻璃幕牆上,碎成斑斑點點,蘇亦卿被晃得有些睜不開眼。
記憶瞬間被拉遠。
大概也是這樣一個豔陽天,天也那麼藍,雲一朵一朵。
她才高二,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外面也是這樣的藍天,早上第二節大課剛結束,班主任把她叫出教室,一臉沉痛地告訴她:“蘇亦卿,你外婆過世了。”
然後……然後的事她都記不太清了,隻記得教導主任不情不願地批了假條,老師還囑咐她下周要講重點章節,處理完事情趕緊回來上課,免得跟不上進度。
聽鄰居說,外婆走的前一天,也是一切如常,第二天鄰居們約好一起去逛集市,外婆沒來,電話也沒人接,大家擔心出事,就給她爸媽去了電話,才發現外婆已經在睡夢中去世了。
鄰居們都安慰她,說老人家走得安詳,壽終正寝,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外婆被推進焚化爐的時候,蘇亦卿看了最後一眼,老人家也像睡着了一樣。
再往後,她就離開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房子,搬去和父母一起住。妹妹走藝術生路線,學的播音主持,培訓和藝考都花銷不菲,饒是小城雙職工家庭,經濟上也依舊有些捉襟見肘。
之前她和外婆住的那套房子雖然小,租出去也能補貼一點家用。
幾年前舊城改造拆遷,一如她現在回不去的家,那方小小的天地早已無處可尋。
……
她會來,洛景并不意外。
蘇亦卿喜歡福仔。
那副沒心沒肺假面下隐藏着淡漠冷情,但對于自己認定的東西,她總是格外情深義重。
她靜靜地抿着唇,眼眶瞬間就紅了,淚珠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
退役犬有專門的墓地,福仔的骨灰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離開墓園的時候,蘇亦卿又不受控制地淚如雨下,眼前的街景模糊成一團。
她想哭,卻也不知道為什麼哭。
仿佛撕裂之後遲遲不愈的傷口,原本以為它好了,到頭來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走出來過。
洛景把車靠邊停下,拿出一包剛開封的紙巾遞給她。
“謝謝。”
她眼中蓄滿淚水,仿佛要把洛景的心某個地方融化掉。
洛景輕輕伸出手,撫上她的唇,将她咬緊的下唇解救出來。
她的唇角有一塊小小的傷口。
“咬破了。”
朦胧淚眼刹那間清明,蘇亦卿像突然驚醒,警惕地往後靠,躲過他的觸碰。
她多少是有些失态的,更有借題發揮的嫌疑。
洛景見狀,默默地收回手,扶着方向盤:“抱歉。”
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他不會把福仔接走,至少能讓她多見幾面。
洛景對這種事看得很淡,大概是以前在學校裡聽得多了,見得多了。
人有旦夕福禍,其他生命也一樣,終于大限将至那一天。
福仔一開始并不是洛景收養的,隻是由于一些原因,他被迫承擔起照顧它的責任,雖然工作犬的壽命比一般狗的壽命短。
福仔十三歲了,也不算壽命不長,一件終歸會發生的事罷了。
洛景相對來說是平靜的,對于福仔身後事的處置也有條不紊。
原先福仔的訓導員離得遠,不能過來送福仔一程,還在電話裡對洛家表示感謝。
隻是……
洛景看了看身邊忍着淚的人。
……
回到住處,蘇亦卿勉強忍了一路的眼淚根本止不住,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麼。
她整理着自己以前給福仔拍的照片,福福察覺到她的情緒,蹲在電腦邊,有時會用腦袋蹭一蹭,伸出舌頭舔舔她。
天幕悄然變深色,城市的霓虹點綴着夜色。
對面的洛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敲了敲櫃子:“有吃的嗎?”
橘貓警惕的翻身,擡了一下腦袋,又繼續睡。
蘇亦卿眼睛有點腫,吸了吸鼻子,站起來,習慣性的走到廚房打開冰箱。
裡面除了一瓶蚝油、兩個雞蛋,還有一摞貓罐頭,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