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的屏壁上,一隻手緩緩貼了過來,指尖隔着屏壁與雲杳相觸。
少女眼神純粹,細看帶有絲絲憂愁,再眨眼一看又很是正常。
墨色的發披散在身後,随着海流蕩漾,身下一條巨大的湘妃色魚尾,在水波之下輕輕搖曳。
小魚?
雲杳無法開口說話,隻能用眼神傳遞。
神奇的是,鲛人小魚在海裡是可以發出聲音的。
海水化成一顆顆晶瑩的泡泡,從她唇邊冒出來,往上飄去,像是雲杳小時候玩的吹泡泡。
“我的記憶裡有你。”
“你叫雲杳,這是你師弟,叫裴嶼。”小魚臉頰上兩個小酒窩露出來,笑得燦漫。
“你一定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雲杳點點頭,真誠極了。
小魚的聲音甜得好像是墜入海裡的雲彩,她娓娓道來。隻是聲線越甜膩,藏在裡面的痛楚就越深。
“你師弟說得對,我不是人,也不算是真正的鲛人。”
“我是器靈,流光珠的器靈。”
“按照你們現在這一輩修士的叫法,我應當是先天靈寶的靈識。但再早個數萬年,我們被稱為神器器靈。”
“神器并不是神鍛煉出來的寶物,而是隕落的神的屍骨所化。”
“倒也不是每一個神隕落都會有神器誕生,而神器也不是都能産生器靈的。”
“記憶朦胧遙遠,我記得不太清了,你如果想知道我是哪個神骸骨所化的,我可要想上一段時間。”
“不過我知道我是神的左眼,一顆珠子,鲛人為我取名流光珠。”
“我附身到瀕臨死亡的小鲛人身上,代替她活了許久。”
“後來,我遇到了淳于寒,他想要神器流光珠。”
“你們所見到的一切,是曾經我的經曆。但那不是幻境,那是變幻的光陰。”
“光陰為真,幻境為假。”
“雲杳,你不要抗拒,我牽住你的手,帶你看看那段記憶。”
指尖一涼,雲杳低頭,發現自己的五指被小魚扣住。她的手指之間還有鲛人獨有的蹼,滑滑的,扣在她指骨上。
裴嶼的眸光也跟着掃了過來。
眼見自己就要進入流光珠的範疇,雲杳連忙伸手去抓裴嶼。
兩人沒入流光珠的屏壁内。
海水蕩漾,從光暈的這頭到那頭,流淌過去。
天光大亮之前,雲杳聽到了小魚似在她耳邊發出的聲音。
“已經發生的,是無法改變的。”
“光陰似水,水不可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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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魔氣?!魔氣怎麼能進得來小漁村。”
“新郎不見了。”
“不要咬我,救命!”
“啊啊啊——”
鲛人落淚成珠,擅織鲛紗,唯有聲音可以迷惑敵人。
隻是鲛人的迷惑對魔氣是沒有用的。鲛人又長久生活在有流光珠庇護的族群和小漁村内,絲毫沒有武力。
魔氣的侵染就像是進入了魚群中的鲸鲨,撕咬着、拉扯着。
村民打扮的鲛人對魔氣的襲擊無能為力,他們被迫顯出原型。魚尾在岸上不能行走,一個個成了待宰的羔羊。
運氣好的挪動到海裡,卻被魔氣追着進入海中撕咬。運氣不好的連入海的機會都沒有,當場就被瓜分。
鲛人的血灑了一地,滾燙的淚水落地化為珍珠,融了血色。小漁村自溫馨喜悅到血色彌漫,連一刻鐘都未過去。
海濱的晚霞極美。天際雲彩蕩漾,與地面的人間地獄遙遙相望。
鲛人的血又濺了起來,沾到雲杳的裙擺上。
她和裴嶼的出現,叫魔氣各自避讓開來,騰出了一個圈子。
“我們去小魚的家中。”雲杳召出長劍抓在手中,帶着裴嶼往裡走去。
鲛人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機會,沒被撕碎的都往海中跑去。雲杳給了他們幾個靈寶,能夠暫時抵擋魔氣的靠近。
越是靠近小魚所在的地方,魔氣就越發濃郁,濃郁到要凝聚成形。
小魚就站在院落之中,她身上散發着流動的光。光線萦繞,将她團住,魔氣環繞四周,近不了她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