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卿立即捕捉到他的微妙,“先生,誤會了。學生隻是單純的見先生喜愛品茗,先生為人清廉公正,學生自是早有見聞。隻是此茶餘香如蘭芷,茶色如甘露、不染塵凡,與先生氣質如出一轍。”
“無功不受祿,此茶隻供天子,天子賞賜乃榮譽,賀姑娘還是收起吧。”旋即微微側身望了望天色,“天色漸晚,雪路乘車需加小心。”
主家下了逐客令,賀雲卿也不好再繼續說什麼了,抿唇行禮而退。心道,裴無忌果真是個難啃的骨頭,怪不得那些朝中的老狐狸一個個都想把他調走。
賀雲卿正欲離開,卻被須偲的随從攔住。
“賀姑娘,請留步。”
她聽見聲音後轉身問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須偲神色略顯尴尬,猶豫片刻,輕聲問道:“不知表姑娘可有心上人?”
“霜月表姐?”賀雲卿一怔,随即笑道,“我未曾聽聞霜月表姐有心儀之人,不過家中倒是正在為她物色婚事。”
須偲愣了愣,眼中閃過一抹失落,“那...是否已經訂婚了?”
“尚未。”賀雲卿輕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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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澤在馬車前候了好一會,才見自家主子抱着錦盒回來,疑惑道:“姑娘不是說裴先生喜茶嗎?”
賀雲卿把手中的錦盒遞給她,躍上馬車,不鹹不淡地道:“先生喝慣了粗茶,下次再投其所好。”
春澤啊了一聲,滿臉不可思議。心中不免感慨,果然文人難懂啊,不似俗人,粗茶淡飯也能吃出一番滋味。
寒冬,晝短夜長。剛到酉時,暮色如鎏金般灑落在晶瑩的白雪上,泛着溫暖的光輝。疏林穰穰鴉飛,群山在暗影中逐漸隐匿,将融入了夜的懷抱。
她無意間瞥了一眼前面的馬車,問道,“賀雲姝的馬車怎這般亮堂?”
“月明珠啊,表姑娘赢的彩頭啊。”彩蝶探出頭,“姑娘剛剛沒在,那趙公子想耍賴不想給,說什麼他認為榮溶兒琴高一籌,借此想巴結榮家來着。好在有一些公子們作證,他才沒得逞。不過那月明珠真的大啊,有一顆香瓜那麼大哩。”
賀雲卿又看了一眼,放下簾子,“回府吧。”
回府的路上,春澤擔憂起來:“姑娘,這次得罪了榮姑娘,怕相府那邊不會善罷甘休的。”
賀雲卿坐在織錦的車褥軟墊上,閉目養神,紅唇微啟,慵懶道:“放心吧,她連大理寺的門都不會踏進去。”
彩蝶拿來一條薄毯,輕輕地蓋在她的腿上,“榮姑娘向來都是這般嚣張跋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不過今日翊王殿下居然也會替姑娘說話,着實讓人意外。”
賀雲卿半睜杏眸,含着水汽。
替她說話?怕是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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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寶慈殿燈火未歇,帷幔低垂,映出一抹雍容華貴的身影。她披着明黃色外衣,端坐于床榻一側,接過宮女遞上的茶水,眉宇間沉凝難掩。
“她當真好大的膽子。”
瓷杯猛地擱回茶托,發出一聲清脆響聲,茶水四濺。她冷笑一聲:“早聞賀家嫡女飛揚跋扈,仗着衡兒與安華之勢在京中肆意妄為。若有一日她真嫁入皇室,還不翻了天?”
曹德勝退了宮女,緩緩道:“賀氏張揚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賀展鞘借着祖上功勳,在先帝時便處處與您作對。與呂兆一大搞新政,搞得朝堂烏煙瘴氣,天下動蕩不安。現在賀家二子,一文一武,尤其是今年賀雲庭入仕,簡直與那裴無忌一丘之貉!”
提起舊事,沈太後心中一堵,“裴無忌那人無非就是直言無諱,參哀家幹政。說到底隻是一介寒儒,掀不起大浪,此人憂國憂民可謂難得,把這人安排到合适的地方才可發揮他的價值。可賀家不一樣,兵驕則逐帥,帥強則叛上。萬不在可養出個第二個呂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