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瓊華樓不似往昔的歌舞升平,廳堂内寂靜無聲,笙歌早已隐去,隻餘官兵甲胄摩擦的冷硬聲響,被壓抑的氣息籠罩。
芸七娘一襲漂色廣袖衣裙輕拂,從後面出來,“官爺們今夜興師動衆,是為何事?”
“自然是查要案,滾一邊去。”祁飛無心應付她。
蓦地,三樓雅閣傳來一聲高呼:“王爺!裴大人在這!”
衆人循聲而至,隻見閣内燈影搖曳,裴無忌氣息微弱,胸口有傷,身旁跪着一名蒙着紗巾的女子,神色驚慌失措,似是受了不小的驚吓。
須炀與祁飛對視一眼,察覺異樣,沉聲問道:“可有人逃出去?”
一名侍衛抱拳答:“未曾,隻見此女與裴大人留在屋内。”
須炀眸色微沉,揮袖道:“給我搜。”
話落,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從門外傳來,“睿王如此興師動衆,是在搜查何物?”
須炀聞聲,恢複往日裡的輕浮模樣,勾着唇調侃:“翊王也來此地尋歡?看來今夜打擾翊的雅興了。“
霍硯川笑答:“作為京師第一酒樓,來此吃酒何以為奇?”
“翊王獨自飲酒?”
“獨自飲酒未免寂寥。”霍硯川唇角微挑,語調從容,聽不出真假。
“三皇弟,你也來了。來來來,今夜我們哥幾個不醉不歸!”須偲踉跄着從隔間走出,手裡提着酒瓶,步履不穩,滿臉醉意。他徑直上前,一把抓住須炀的手腕,酒液随勢灑落,浸濕了須炀的衣袖。
須炀一向有潔癖,驟然被酒氣撲身,眉頭微蹙,厭惡地想後退,卻又不敢太過明顯,隻能僵直着身體,隐忍道:“皇兄怎喝得如此醉?”
“唉,三弟啊。”須偲醉眼迷蒙,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喟然長歎,“你年紀尚輕,不懂成婚的苦。”
須炀眸光微斂,思索片刻,見他這般模樣,恐怕是因皇後前幾日欲将薛宰相之女許配于他,心生郁結,來借酒消愁。他一時疑惑,難道他的計劃中間有什麼差錯?按照他的計劃,太子應該與月明珠同在一屋,而他正好與大理寺來個甕中捉鼈。
他将須偲推至侍從手裡,又打量了一圈屋中情況,隐着怒氣,對着賀雲卿低喝:“本王且問你,可有見過可疑之人。”
賀雲卿跪在地上,面戴薄紗,手中絞着絲帕,故作緊張地答道:“回……官爺,奴家端着酒前來,見屋内有三名黑衣粗漢,個個面帶兇色,一看就不是好人。奴家送完酒便想離開,怎料那三惡徒持刀威脅,不許奴家走。幸得官爺及時趕到,那三人才跳窗而逃。”
霍硯川踱步至裴無忌身側,“三王爺不是來救裴大人嗎?我看再耽誤半會,裴大人性命難保啊。”
說到這,梁忠全見裴無忌面色慘白、奄奄一息,頓時大驚失色,急忙向須炀拱手道:“三王爺,還是讓卑職先将裴大人送去醫治吧。裴大人上任不過數日,若有個閃失,卑職實在難辭其咎。”
須炀朝祁飛遞了個眼色。
祁飛心領神會,俯身檢查裴無忌的傷勢,借機在他身上摸索一番。片刻後,他起身,微不可察地對須炀輕輕搖頭。
梁忠全忙不疊地躬身道謝,命人扶着裴無忌匆匆離開。賀雲卿低着頭,步履輕緩,悄然混在衆人間,一同往外出。
站住!”須炀冷聲道,“本王讓你走了嗎?”
賀雲卿腳下一滞,停在原地。
“搜身。”
這時芸七娘款步上前,攬住賀雲卿,笑意盈盈,“三王爺,這小奴初來乍到,難免面子薄,男女有别,不如讓奴家代勞吧。”
須炀嘴角一勾,笑意森寒:“就在這,讓他搜。”
得令,兩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鉗住賀雲卿,使她動彈不得。祁飛毫無憐香惜玉之意,動作粗魯地搜查了一番,卻一無所獲。
賀雲卿眼眶泛紅,淚光盈盈,聲音帶着幾分哽咽:“奴家……現在可以走了嗎?”
“哭什麼,賤蹄子。”芸七娘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拽過她,語氣不耐,“讓你送個酒都做不好,還能幹什麼?瓊華樓不養閑人,幹不了幹淨,卷鋪蓋滾蛋。”
“滾。”須炀頓感聒噪,眉頭一皺,冷冷吐出一個字。
芸七娘忙不疊地點頭,陪笑道:“三王爺息怒,我這就把這賤婢趕出去,免得污了大人的眼。”
出了瓊華樓,賀雲庭與廖鴻烈正低頭耳語,神情緊張。賀雲卿敏銳地察覺到異樣,“哥,怎麼了?裴先生怎麼樣了?”
賀雲庭沒有遲疑,拉她于一旁小聲道:“梁大人帶着裴先生去醫館了,我粗略地看了眼,傷勢不深,隻是被人打暈了過去。不過方才廖提轄追至南水門,人沒追着,倒是尋到一處廢棄的倉庫,裡面全是……本該用在青宮城的玉石。倉庫裡面有個通道,直通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