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澤見狀,臉色一沉,眸中閃過一絲決意。她略一運力,袖袍翻飛間,掌風淩厲,直推向畫影。
畫影猝不及防,被震得連退數步,踉跄着撞在台階扶欄上。她先是一驚,迅速地回神,舉手出擊。兩人身影在廊前交錯,幾招下來,兩人都不取優勢。
“外頭在吵什麼?”
彩蝶聞言,急匆匆跑至門前,焦聲道:“夫人自昨夜未歸,恐有不測,還望侯爺派人去尋夫人。”
話音未落,門“吱呀”一聲從内打開。
霍硯川神色極沉,眉頭緊蹙,身着素白裡衣站在門框旁,”你們夫人去哪裡了?”
春澤如實答:“夫人說去一趟青城宮。本是說去看看便回,可眼下已經四更天了,夫人還沒有回府。”
“她何時走的?”
“亥時一刻”
他沉吟片刻,沒有絲毫情感地留下三個字,“報官吧。”
說罷拂袖回屋。
“侯爺!”春澤着急地喚住他,還要說什麼,卻被打斷。
“青城宮昨夜就已有禁軍看守,夫人若真出什麼差錯,本侯也束手無策,抓緊派人去府衙報官吧。”
彩蝶此時從來沒有如此痛恨自己不會武功,瞪圓了杏眼,與春澤對視一眼,似乎再說,看吧,還不如聽我的,直接回将軍府搬救兵。
夫家不行,娘家有人啊。
*
賀雲卿再次睜沉重的眼睑,隻覺頭昏腦脹,四周昏暗潮濕。待視線稍稍清晰,才驚覺自己竟被困于南郊那處私藏玉石的舊庫倉中,四肢反綁,麻木緊繃,連動一動都幾乎無法。
她緩緩睜開眼,光線昏暗,空氣中夾着潮濕與石灰的味道,四肢酸麻,手腳被緊縛得動彈不得。
地上橫七豎八倒着一片官兵,血迹斑駁。
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立于火光之側,身後是蔡聞律,正俯身低語。須炀聞聲側目,依舊帶着那抹不懷好意的笑意,語氣輕慢:“侯夫人,睡得可好?”
她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嗓音沙啞卻穩:“睿王殿下,這是何意?”
須炀長得不像太子一般溫和,也不像須衡那樣透着少年的輕狂,他是那種無時無刻帶着笑,卻讓人心裡發毛。
“侯夫人的身姿妙曼,倒是與瓊華樓的樂妓不相上下。”
賀雲卿聽出他話裡有話,“什麼意思?”
須炀沒有回她,兀自道:“本王千算萬算,将所有人都算進來,唯獨落下了你。那夜瓊華樓拿走月明珠的是你吧,侯夫人藏得可真深啊。”
他悠悠地走到她身邊,“本王來猜一猜,你從趙玦那得到月明珠後,是你藏了起來,之後又因府中的表姑娘抓了曲文成,陰差陽錯下,得知月明珠是與青宮城的玉料一道入京。”
“當你得知府衙暗伏錦玉閣的計劃時,你通知須衡将京衙的人引往南水門,想玩螳螂黃雀的遊戲,借助本王的手除掉太子,然後借着青宮城一事除掉本王,來個一石二鳥的計劃!”
賀雲卿一開始還饒有興緻地聽他分析,越聽卻越覺得荒唐。她輕笑一聲,嘴角含譏:“王爺為什麼認為我與七殿下暗中勾結陷害王爺。”
他的嘴臉逐漸瘋狂,“因為你放不下他!即使你無法抗拒聖旨嫁給了武安侯,你依舊與他一起籌謀着這一切,對嗎?”
賀雲卿沒心思與他掰持這些,問道:“趙大人一家是你殺的?”
須炀聳了聳肩,做了個顯而易見的表情,“但趙玦可不是本王殺的,那小子命短,我本差人在府中等他,誰知居然死在半道上。”
她看了看周圍,堆滿了晶瑩剔透的各種寶玉異石,珠光寶氣,反射出權貴的氣息,冷哼一聲,“為了這些玉石?”
須炀忽地收起笑意,眼神驟然冷冽,“若不是他那蠢兒當衆獻了所謂‘彩頭’,偏偏那物件又是南靖王的遺物,本王為何要殺他?說到底,趙溫滿門的血債,你也脫不了幹系,若非你那日執意提鬥琴一事,後面這一連串禍事,又怎會發生?”
她冷哼一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語帶諷刺:“王爺雖非儲君,倒也學得一身天子架子。天下過錯都能巧妙歸于他人身上,果然氣度不凡。”
說話間,她的目光似乎将他穿透,風從破窗中灌入,撩起她鬓邊碎發,她站在光影交錯之間,神情沉靜,周身氣場陡然一變。
須炀不由地一怔,随即冷笑一聲:“本王也懶得與你廢話,今夜将你帶來,自是為了成全你與七弟。”
她心頭一緊,不安驟起,“什麼意思?”
須炀不急不緩,似笑非笑地道:“本王已遣人送信給七弟。若他不肯說出青城宮坍塌的真相,那便讓他深愛之人,将葬身于廢墟。”
“阿卿——”
倏然聽到一道熟悉的呼喊聲,緊接着是腳步聲、馬蹄聲翻湧如雷,将整座庫倉團團圍住。
須炀眉頭一挑,冷冷一笑,擡手朝暗處一彈指。唰地一聲,數名侍衛從陰影中躍出來,個個執刃,殺氣逼人。
他饒有興趣的看向她,語氣涼薄又帶幾分玩味:“看來,你的心上人,更想要江山。”
随即眼神盡透殺意,狠道:“今日,便成全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在人世做不了夫妻,便去陰曹地府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