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卿隻覺得被一股清幽的氣息籠罩,随之貼在一個堅硬的胸膛,那有節奏的心跳聲如戰鼓般在她耳畔回響,一聲聲重重地撞擊在她的心髒。不等她看清那支箭矢的去向,蒙面男子已腳下一躍,攬着她騰空而起,瞬間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給我追!”
“别追了!”須衡瞪着他怒喊,“冥月閣的人你追得上嗎?”
須衡盯着兩人消失的方向,暗松了一口氣。
*
林中寒氣襲人,晨霧未散,薄霜凝于枯葉之上,腳步一踏,便脆響作響。蒼松如立,枝頭覆雪未化,偶有晨鳥掠過林梢,帶起一串輕微的撲翅聲。
賀雲卿立于林中,身形站穩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那男子深施一禮,語氣真誠:“今日多謝閣下數次援手相救,救命之恩,定當湧泉相報。”
那人半倚在樹幹,晨光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
面具之下的唇生得極好,薄卻不刻,透着一抹勾人的冷豔,聲線淡淡:“皇子奪嫡,手足相殘本不稀奇。你一介女子,為何牽扯其中?”
賀雲卿的雙瞳劃過一抹異樣,他居然知道倆人之間的糾葛。
她意識到眼前的人身份不簡單,于是答得含糊但得體:“睿王有所誤會,遂抓我來威脅他人,實則自己沒搞清楚狀況,搞出這般烏龍。”
“你與那位……”
賀雲卿皺眉打斷:“這些都是小女私事,今日閣下的救命之恩,小女牢記于心。若有何所需,還望不吝開口。”
她一向不願意欠人情,尤其是這般救命的恩情,還是在早日換了才好。
男人望着遠處似在思考什麼,半會,唇角緩緩勾出一個弧度,帶着幾分玩世不恭的邪魅:“那姑娘不如以身相許吧。”
賀雲卿早已不再是那青澀的豆蔻少女,對這些虎狼之詞早已不為所動,臉不紅心不跳。她隻是頗感意外,江湖上的冥月閣被傳的邪乎又神秘,竟然還會這般戲耍女子之人。
她知冥月閣的惡名在外,但她總是難以忘記前世在北狄黑山的夏夜,那個同樣帶着面具的男人,眼中那抹溫柔,似夜色下的月光,甯靜又溫暖,好像黑暗中的一盞孤獨的燈……
不過細想也無可厚非,雖同樣戴着面具,氣息神态卻全然不同,終究不是同一人。
她回過神來,直視着男人的眼睛,淡答:“小女已為人婦,多謝閣下擡愛。”
男子緩緩逼近,步步緊逼,她亦被迫步步後退,直到後背貼上冰冷而粗糙的樹幹,整個人被他的身影籠罩。晨林幽靜,偶聞枝頭上簌簌落雪聲,落雪沾衣,這一刻仿佛天地間隻剩他們二人。
忽地一陣風掠過,吹起她鬓邊的發絲,幾縷細發飄拂間,不偏不倚纏繞在男人微微揚起的掌間。那觸感輕柔得似春風拂柳絮,在肌膚深處綻出一縷缱绻的癢意,卻叫人找不到癢意的源頭,又癢又撓不到。
男人透着面具注視眼前的少女。
經過方才激烈地打鬥,微微肉感的兩頰更是绯紅,朱唇微張,微微急促地呼吸;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斂了一汪清泉,随着光波動,濃密的睫毛忽,加上她圓潤的鵝蛋臉,讓他總有一種想蹂躏的沖動。
他總有一個疑惑,明明那麼嬌小身體,說話、打起架來卻如此老練。說話和上了年紀的老夫子般,打架又似乎蘊藏了無限的力量,甚至更勝那些久征沙場的将領,就連剛剛發号命令也如此的像。
賀雲卿已經不悅地皺眉,“閣下雖對小女有救命之恩,眼下之舉着實非君子之為吧。”
男人輕笑,“冥月閣中皆是亡命之徒,何來君子之舉?”
他并沒有松開,伸出手勾住她的下巴,逼迫她與他對視,“昭京總傳賀家嫡女與七皇子的佳話,甚至有說書先生以你們故事為原型,譜寫一段愛而不得的畫本子。可我瞧剛才的架勢,好似愛的隐忍又。你們之間故事不簡單啊。”
“愛得隐忍?”聽到這她不由嗤笑,顧不上什麼救命恩人,揚手想要推開,可男人如一座移不動的山,她用力不小的力氣,卻見他紋絲不動,最終她隻是給了個含糊答案:“皇門下無情愛。”
須衡總是能讓她爆炸的雷。
男人如那些京城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挑眉道:“你嫁為人婦想必也不是為了愛,那不如跟我走吧?”
賀雲卿不願與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談什麼情愛這等私密的話題,可眼前人好歹今日救了她兩次,她客氣又不失禮貌地敷衍:“我很愛我相公,謝謝好意。”
她感受到男人的身體微微一怔,半刻,性感的唇又張合:“難道說書先生說得是假?你與你相情同意合是真?”
“是。”
男人聞言松開了她,又将那把短劍還給她,“在下堂堂冥月閣閣主,沒有收姑娘東西的習慣,這把短劍是把不錯的防身利器,在下看姑娘仇人不少,還是自己留着吧。”
賀雲卿眸子閃過一絲精明,道:“那今日可說清楚,他日若找我以救命之恩還之大禮,我可不認。”
她這麼短暫的接觸下來,覺得眼前人并不是如前世那人一般,索性趕緊與他劃清界限。
男子心頭陡然升起壞念,輕笑道:“就當抵消一次,還差我一命。”
賀雲卿看着男人消失的身影,眼眸漸漸冷下來,厭惡地拍了拍身上被男人沾上的氣味。
心道,冥月閣看來也不過是江湖不入流之輩,堂堂一閣主卻是如此輕佻。